牛家村的村民们多数都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天是他们的全部，地是他们的全部，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
“张三，李四呢？”
一个粗壮的男人忙活着手里的事情，朝旁边那个瘦猴问去。
“没看见呐，李四那个家伙，今天一早就去田里了。”
“去田里，去田里干嘛，天都黑了还想着他那一亩三分地呢！”
赵五不屑的瞥过头。
“他那家伙就是没出息，没本事，还想着娶婆娘去城里，他连自己都养不活，要是没哥俩帮衬早饿死在哪条沟里了。”
张三讪讪笑道：“他那家伙咱也是知道的，哥，就一犟脾气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而且，哥……”
说到这里张三的声音变得愈发地小了起来。
“最近村子好像有些不太对头。”
“别瞎说。”
“还真不是瞎说，你隔壁那瞎了眼的老太，哥你记得吗，我今天路过的时候……”
“咚咚……”
手掌在木门上拍着的声音，一下、两下非常有规律就像是机器一样，没有半点人的生动。
赵五对张三打了个眼色，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劈柴的刀，缓缓向门边走去。
张三也吞了唾沫，看起来非常紧张，紧紧盯着门扉。
“后生俩，该去吃酒了……”
隔着木窗，瞎了眼的老太睁着她那苍白的瞳孔，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两人。
牛家村村口，张奕随手给一个村民递了一根烟，那村民僵硬地接过，张奕问道：
“叔，你晓得村子里最近发生了啥事吗？”
村民没有回答，他盯着张奕，僵硬的躯体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算了，问也问不出什么。”
张奕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它手里的烟塞进了它的嘴里。
“抽啊，叔，我给你点火。”
苍白的火焰显现，张奕收拢了笑容。
“叔，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白芷，白芷……”
纸人喊着她，她从梦中醒来了，她穿的是一袭繁重的鸳鸯红嫁衣，上面别着金丝银线，头顶上戴着凤冠，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美艳不可方物。
“你是崔家的新娘，你是崔家的新娘……”
纸人说。
“不，我不是谁的新娘，我是白芷！”
“它选中你了白芷，你很伤心为什么，为什么伤心？”
纸人们贴着很近，白芷可以很清晰的看见它们脸上的绒绒，像是纸没裁剪干净的边边。
它们苍白的脸上画着红腮，它们画着笑脸，它们眼睛也是画的，但白芷可以感觉到它们的悲伤。
白芷仿佛下定了决心，她扭头对纸人们说：
“我要逃出去，还有人在等我……”
“逃出去，逃出去，可我们只是纸人……”
纸人们哄闹着，像是小孩子们一样，叽叽喳喳着吵个不停。
“不，你们听我说，我有一个办法……”
“呸——装神弄鬼！”
赵五将那个老太砍翻在地，又补了几下，她彻底不动了。
“赵哥，这……”
张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太勇猛了吧，赵哥。
赵五蹲下来，翻看了一下这老太的尸体，只见被割裂的伤口里流出来的是宛如灰质一般的液体，液体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走吧。”
赵五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你的猜想成真了，村子现在果然不对头。”
“去哪儿啊，赵哥。”
赵五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张三。
“当然是离开这里啊，你还想待在这？”
“那李哥……”
“特娘的，那小子多半出问题了，你先去村口吧，我去找他。”
“赵哥……”
“怎么？”
“咱还是一起去吧！”
“嘿，你小子。”
张奕推开门，轻微的震荡带起了许多的灰尘，他想打开灯，却发现那吊悬的灯泡早已老化。
他从兜中拿出手电筒，打开，从棺材上扫过，而后在灵堂的牌位处停住。
瘦削的男人微笑着，本就不好看的脸被扯动，像一只猴子。
昏暗的灯光下，张奕的脸半边在阴影里，他露出思索的神情。
“果然，源头是在这里吗？”
生与死的边界被张奕亲手打破，他对于由那个碎片诞生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感知力和压制力，就像是皇帝对于臣民一样。
可现在，臣民却躲着皇帝，妄想逃脱支配。
“源头跑出去了，异化的程度在提高，得快点找到它了。”
如果放任它如此发展下去，不仅与他的期望不符，一件好用的工具也会彻底报废，这可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张奕推开门，外面空无一人，整个村子陷入了死寂之中。
他需要一个引子，来真正介入这场梦魇当中。
“诶呀！”
稚嫩的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面，张奕低头，那是一个纸娃娃，纸作的脑袋、纸作的身子、纸作的小脸蛋上还抹着可爱的腮红。
张奕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真是打了瞌睡送枕头。
“你是……唉，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不管了，你快点离开吧，婚礼要开始了，会有很恐怖的事情发生……”
纸娃娃用手比划着像是在传达一种惊怖的情绪。
“小家伙，你慢些说。”
“就是，就是……总之你快点离开这里吧。”
纸娃娃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直冲冲地朝着村子中央飘去，张奕跟在它的身后。
崔家大院里，宾客们整整齐齐地坐着，它们相顾无言，四周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氛围。
“怎么办，赵哥。”
张三和赵五窝在大院外面，看着里面坐着满满的人，鸡皮疙瘩布满了全身。
“嘘！”
“静观其变，这些家伙也不是很厉害，等到婚礼开始，我们便冲进去把李四带出来。”
赵五缓缓说道，手摸向了别在腰间的柴刀。
“嗯，好的赵哥。”
张三望向赵五的背影，眼中泛起了诡谲的光芒。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原本昏暗的天地变得更加暗沉，伸手不见五指。
大院里，纸人们给每一桌都点上了大红的蜡烛，烛火幽幽，照着宾客们的脸苍白通红。
“吉时已到！”
牛家村的黑雾愈加浓厚，天与地之间的差距仿佛变得更加近了起来，带来一种难言的压抑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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