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哥哥哇……”借月忙把他嘴巴捂住，“找死啊，大半夜吼什么？
把官差招来怎么办？”
小皇子哽咽道：“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我怕你出了意外。”
借月气笑了：“我能出什么意外，这不是回来了？”
要不是他嗷这一嗓子，她兴许还用不着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破庙。
夜深，小皇子躺在用干草堆铺成的席上，翻来又覆去。
坐在窗边闭眼休憩的借月听了一遍又一遍翻身的动静，终于忍无可忍咂舌。
“你背后长虱子了？”
同在一屋下，这小家伙不睡，她也别想安生了。
“我，我睡不着。”
“灵犀哥哥，我睡醒后，还能见着你吗？”
借月睁眼，正好对上他委屈巴巴的眼睛。
“废话，我又不会凭空消失术。”
这不是扯淡吗？
她要是还有灵力，就不会待在这里了。
“我害怕……”小皇子怯声怯气道：“灵犀哥哥，我怕睁开眼，你又不见了。”
借月沉默了一下道：“要怎么样你才肯乖乖睡觉？”
“灵犀哥哥，你将那枚玉牌交予我保管，若是明日一早醒来你还在，我便还你，可好？”
他小心翼翼探视她心情，生怕惹她不快。
借月却笑出声。
好小子，都长了心眼了，知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左右只是一块玉牌，她倒不担心小皇子会携玉出走，天大地大，他一个小孩能跑去哪儿？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跑了，她也有办法找到他拿回玉牌。
但他要是不睡，一首闹出些声响。
这一夜借月也甭想静静了。
她道：“行啊，你拿着睡吧。”
她将青墨玉牌抛进小皇子掌心，小皇子双掌合着玉牌，心满意足的阖上眼。
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吸声传来，小皇子俨然进入了梦乡。
他唇边带着浅浅笑意，看来是做了个好梦。
借月确认他己经睡着，借着月光，她将白天采来的药草咬烂了，忍着疼像刮水泥似的随意抹在后背。
先前不碰伤口还能忍，这一碰一阵阵噬骨的疼痛袭来。
借月额间冷汗津津，一只手搭在大腿上，捡起地上的小毛桃咬了一口。
哕，又酸又苦。
幸好没给小皇子吃，他那么娇气，非得酸哭了不可。
她嫌弃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小毛桃，舌头早被涩麻了。
想吐掉又觉得可惜，嘴里吧唧几下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借月彻夜未眠，她一次次尝试让她的妖瞳重现，可没有灵力，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她打量着自己一双手，自那次醒来爆发一次力量之后，就再也没有力量涌现。
她可以肯定，那是她半妖的力量。
可为什么她用不了属于她的那份灵力？
借月不由得回忆起昏迷时做的那场梦。
罗刹剑冲天的戾气，就算是在梦中她也感觉到了，压制得住这把剑的仙姑道行必定不浅。
何灵犀作为她的后代，先天资质定然比普通人强上几倍，为何一到她这里，灵力总犹如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难不成是因为人类的身体承载不起半妖的力量？
她偏不信邪，按着以前修炼的方法，想再次进入灵海窥视。
这回却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
灵力空了，要想再进去就难了。
借月只能作罢。
她侧目遥望云端的高山。
珩天宗恍如七个镇守凡界的天人，以慈悲之心俯视芸芸众生。
那个地方，灵宝众多，或许能解决灵力空虚的问题。
她非去不可。
与此同时，云州大陆一处桃源福地。
白梨飞花，如临冬月，万千雪花飘零。
倚靠在树上浅眠的谪仙长袖轻晃，他拿下遮在眼皮上的树叶，翻了正面又翻到反面，好整以暇的看着。
树下恭候多时的素衣仙侍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询问道：“仙尊，您醒了？”
“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红哨，现下是何年？”
红哨略有些疑惑，难道仙尊这一觉睡得连今夕何夕都忘了？
但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仙尊的话，天启一年前己覆灭，如今是天佑年。”
天佑？
看来，有人动了时空阵法。
谪仙转动树叶的动作一顿，视线转向远处那几座因距离遥远变得很小，却依旧挺拔的高山，忽然笑出声：“有点意思。”
那片树叶从他手中脱离，打着转往下落去。
红哨连忙伸手去接，却见谪仙的衣摆从他眼前晃过。
他急忙问道：“仙尊，您要去哪儿？”
“回珩天宗一趟，许久没回了，怪想念的。”
红哨心里犯嘀咕：仙尊这是转性了？
先前几十年不回珩天宗，就连路过珩天宗都不见他踏进山门一步，什么时候见他想念过珩天宗那些人。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冲着谪仙消失的方向喊道：“仙尊放心去吧，洞府一切事务有红哨照看着呢。”
*天光乍亮，借月便拿回了青墨峰玉牌，贴身收好。
她拍了拍放置玉牌的位置，嘱咐了小皇子今日别外出，她负责出去找食物。
小皇子答应得很乖巧。
借月脚踏出门槛一半，又缩了回去，“记住了，外面人多嘴杂，千万别像昨夜那般跑街上去。”
两个人的目标太显眼，要是再遇到巡逻的官差，西条小短腿跑得再快，也跑不过训练有素的官差。
临出门，借月又从地上抓了把泥巴，粗鲁地抹在脸上，再往破脸盆里照了照。
完美。
就是亲娘来了都认不出她。
她徒步至东街闹市，那片地方鱼龙混杂，是城里最热闹的集市，也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虽然石溪城距离皇城十万八千里，算是个半个乡野小镇，但一点都不妨碍人们传播皇城的那点消息。
借月蹲在茶摊旁边，假装双目空空遥望远处，实则将他们的对话悉数听进耳朵里。
“新皇继位己有一年，怎么迟迟不见祭祖？”
“这你不知道啊？
外头谣传小皇子君玄还活着，这新皇怎么继位的咱又不是不知道，用了不干净的手段杀进皇城，名不正言不顺，怎么服众？
朝里的老臣谏言接回小皇子，拥立小皇子为皇，呼声越演越烈，新皇一怒之下都斩杀了好几个人呢。”
“造孽哦，这不是徒增杀戮吗？”
“那不得是，但皇城里头的事咱小老百姓哪管得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罢了。”
“诶，这倒也是。
那小皇子至今还没下落？”
“云州大陆那么大，生死不明的人，哪这么容易找得到。
我可是听说了，新皇秘密往各地分发了通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最后一个“尸”字咬字咬得极重，人皇天佑本就没想着让小皇子活着回去，自然盼着寻到的是小皇子的“尸体”。
为了斩草除根，天佑完全不顾念叔侄之情。
在这世上，小皇子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为今只有一个地方，皇族不敢招惹，真正能护小皇子的地方，那就是——“小乞丐，你渴吗？”
借月思绪猝然被人打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