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姜黎慕凌川的其他类型小说《我为奴三年死遁后,大将军疯了姜黎慕凌川全局》,由网络作家“倚北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姜黎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光,眼底的光也好似跟着熄灭。忽的一阵轻风吹来,吹动纸灰轻轻漩起。姜黎怔了怔,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那点纸灰立时飞了过来,如翩跹的蝴蝶,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两圈。“孩子?”姜黎忽然捂住嘴,泪如雨下,“是你吗,孩子?”纸灰不会回答,只绕着她的指尖旋转。姜黎止不住的颤抖,她摊开了掌心,那纸灰便轻轻落下。可是不等她握紧掌心,纸灰又飞起,飞远。“孩子!”姜黎惊呼起身追赶,可那纸灰落入夜色之中,再不见踪影。姜黎无措的寻找,只是徒劳。“你居然躲在了这里。”刘婆子找了过来,一脸的难看,尤其是在看见石灰圈中的灰烬,脸色更是难看。她大步上前,一脚踢散了灰烬,骂骂咧咧:“我在院子里喊了你半天,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夫人要见你,你现在就过去。”姜...
《我为奴三年死遁后,大将军疯了姜黎慕凌川全局》精彩片段
姜黎看着逐渐熄灭的火光,眼底的光也好似跟着熄灭。
忽的一阵轻风吹来,吹动纸灰轻轻漩起。
姜黎怔了怔,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
那点纸灰立时飞了过来,如翩跹的蝴蝶,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两圈。
“孩子?”
姜黎忽然捂住嘴,泪如雨下,“是你吗,孩子?”
纸灰不会回答,只绕着她的指尖旋转。
姜黎止不住的颤抖,她摊开了掌心,那纸灰便轻轻落下。
可是不等她握紧掌心,纸灰又飞起,飞远。
“孩子!”
姜黎惊呼起身追赶,可那纸灰落入夜色之中,再不见踪影。
姜黎无措的寻找,只是徒劳。
“你居然躲在了这里。”
刘婆子找了过来,一脸的难看,尤其是在看见石灰圈中的灰烬,脸色更是难看。
她大步上前,一脚踢散了灰烬,骂骂咧咧:“我在院子里喊了你半天,你耳朵聋了没听见?夫人要见你,你现在就过去。”
姜黎看着四散的灰烬,倏然红了眼睛,看向刘婆子的眼中充斥恨意。
刘婆子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两步。
意识到自己居然怕了姜黎,她恼羞成怒,再次冲上前来,朝着姜黎的耳朵抓去:“你这耳朵没用,我就帮你摘了!”
姜黎自是不会让刘婆子碰到自己。
她躲开了刘婆子的手,瞥见地上散落无处的灰烬,悲恨从中来,双手在刘婆子的身上重重一推。
刘婆子不防姜黎会反击,被推了个正着,本就没能稳住的身形立时往后倒去。
后面是坚硬的青石地板,若摔实了,她定小命不保!
刘婆子惊恐的大叫,手脚在空中不住的划拉。
也算是刘婆子命不该绝,竟真的让她在半空中扭转了身体,以肩头触地的方式摔在了地上。
“啊啊——”
刘婆子惨叫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啊——!”
见她安然无恙,姜黎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恨意。
可随后意识到自己方才动了杀心,心头狠狠一跳,害怕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又有人找了过来。
是巧杏。
瞧见场中的情形,巧杏面上的愕然一闪而过。
她看了刘婆子一眼,倏而上前握住姜黎的手,还不曾开口,就被姜黎手上的冰凉惊得心里一跳。
先前的不愿,顿时消散不见。
夫人说得对,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还是敬畏一些的好。
思及此,巧杏十分关切的问道姜黎:“可是刘婆子又欺了你?姜姑娘别怕,我们这就告诉夫人去,让夫人狠狠惩戒了她!”
“明明是她欺负了我!”姜黎还不曾回答,刘婆子就叫了起来,“我这胳膊都断了!”
巧杏冲她白了一眼,径直拉着姜黎离开:“别听这老虔婆的,我带姑娘去见夫人。”
姜黎抿了抿唇,到底跟着巧杏去了正房。
角门外只剩下了地上惨叫不停的刘婆子。
她是真的痛啊。
她的胳膊一定是断了的!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刘婆子嗷嗷叫着,忽的身前多出一道阴影,将她笼罩。
后角门外,骤然死寂。
......
“姜黎妹妹。”
见着姜黎,玫娘就将敏姐儿交给了新来的奶娘,从巧杏的手中接过了姜黎的手,轻轻的拍了拍,脸上满是内疚之色:“是我不曾管教好刘婆子,叫她轻慢了你。我知道你下午来寻我的事情了,可是为了那个孩子?”
姜黎立时看向了玫娘,眼睛微红。
想起方才在她指尖盘旋的纸灰,因着出不了门本已经打算放弃河灯的她,终是没忍住开了口:“是。我想去永安渠,我想为祂点一盏往生的莲灯。”
玫娘也跟着红了眼睛。
“是该去的。”
她起身拿来一件素白的披风,为姜黎系上,轻声哽咽着:“去吧。不用担心将军那边,若将军问起,我会一并担下。”
说到此处,玫娘顿了顿,似是将汹涌而上的情绪压了下去,才重新开口:“就当我这个做姨娘的,最后为她做的一点事情。”
姜黎喉中发紧。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半点话来,拢着斗篷,脚步匆匆的往外去。
起初还是走着,到了后来几乎是在跑。
越跑越快。
好似她慢了些许,就会有人出现拦住她的去路,不许她去祭奠孩子。
藏身在暗处的乌韭正要跟上,便闻到了浓郁刺鼻的血腥味,转身就见主子满身是血的走来,心头一惊,飞快的低下头去。
“去将刘婆子的尸身处理了。”
慕凌川的声音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乌韭的头埋得更低:“是。”
慕凌川随手将染了血的外袍除去,从掏出一块帕子擦掉了溅在脸上的血迹,缀上了已经跑出陆宅的姜黎。
他看着她在夜里色飞跑,看她奔跑间飞荡起来的斗篷,心头莫名一空。
就好似她也要化作纸灰,翩飞之后消失不见。
慕凌川险些冲了出去。
姜黎直到远远瞧见永安渠上的如群星璀璨的灯火,才缓了脚步。
这一缓,她胸口便是一阵刺痛。
又再缓了片刻,她方觉得好受一些,便在一个售卖莲灯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这个摊子不大,售卖的莲灯也不算多,但无一不精巧。
姜黎仔细挑选了一个,付了二十文,正要离去,却被摊主叫住。
“姜姑娘。”
是个年轻的男子,声音也有些熟悉。
姜黎看了过去,只见青衣书生从夜色里现出身来,清隽的脸上有些许羞赧的红意。
姜黎认出了他,“裴书生。”
裴钰面颊更红,他有些慌乱的偏过头去,又想起什么,从桌下拿出一支沾了墨的毛笔,轻声道:“姜姑娘还未写下往生之人的八字,还有祈愿。”
姜黎怔了怔。
她何来孩子的八字?
思及此,姜黎的心口又是一痛。
裴钰注意到姜黎陡然白了的脸色,不明就里,但知道定是自己说错了话,心下慌了慌:“姜姑娘,抱歉,是我嘴笨......”
“不怪裴公子。”
姜黎回过神来,来不及整理情绪,只胡乱的找了个借口:“是我不会写字。”
话音未落,姜黎便已匆匆离去。
裴钰看着姜黎的背影,眼底满是懊恼之色,“我、我可以......”帮着写的。
忽的,摊前又来了一个客人。
裴钰只得打起精神。
看清来人,裴钰眼睛一亮,难掩惊喜:“慕将军!”
慕凌川不意外裴钰认得自己。
他没有半点搭理裴钰的意思,只将方才姜黎碰过的所有莲灯一并买下。
见他要走,裴钰忙举着笔:“裴将军不写下往生之人的八字吗?”
慕凌川脚下一滞。
昏暗的光线打在慕凌川的侧脸上,却俊美得更叫人心惊。
偏他此时脸色铁青,眼神凶恶,宛若恶鬼降世。
在姜黎眼中,此时的慕凌川与那晚强灌了她堕胎药的场景重叠。
她瞳孔紧缩,脸色白的吓人。
慕凌川便从姜黎的眼中瞧见了此时的自己。
五官扭曲,面目狰狞。
慕凌川看得一怔,不觉松了钳制。
姜黎飞快的低下头去,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却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慕凌川低头看她,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你做出这般的姿态,是怪本将军叫你没了孩子?”
慕凌川的声音冷若冰霜,说出的每个字都如匕首,狠狠扎入姜黎的心口,无比刻薄:“可笑至极!真正害死祂的,是你。是祂的生身母亲,痴心妄想,妄图母凭子贵,才有此等下场。”
姜黎抖的越发厉害。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屋子里更是陷入无边的黑暗,不见半点光亮。
慕凌川看不见姜黎的面容,语气反倒平静下来。
“本将军能给你那个孩子,便也能收回那个孩子。”
字字句句,皆是凉薄。
姜黎颤抖不停的身子慢慢平复下来。
只是她仍旧不曾回应慕凌川,哪怕半句。
屋中本就死寂无声的气氛越发沉凝空洞,随时都能将人逼疯。
“大人。”
姜黎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极了:“孩子埋葬了何处?”
慕凌川骤然凶狠的看向姜黎。
她竟还在问那孩子!
“你死都不会知道。”
丢下这话,慕凌川摔门而去。
巨大的声响惊得姜黎又是一颤,心口最后一点温热全然冷却,再无半点暖意。
......
这晚过后,慕凌川便不曾再来陆宅。
姜黎也不在意,只等周夫人说她能够下床走动,便想出去一趟,买些纸钱和金箔回来。
可不曾想,她方才到了后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姜姑娘不可离开陆宅。”
守门的婆子是个严肃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看向姜黎的眼中满是审视,还有一分高高在上的不满。
婆子显然是慕凌川的人。
姜黎微退开了一步,偏头避开婆子凌厉的视线:“我不出去。”
幸得慕凌川不许她外出,却不曾拦着小满。
见小满出了后门,姜黎便直接回了西跨院。
不过一个时辰,小满便背着满满当当的竹篓回来。
得了这些纸钱和金箔,姜黎一连两日都闷在屋中不曾出来。
转眼便到了七月十五这一日。
姜黎犹豫了半日,去到前院求见玫娘。
“你当夫人是你?整日不是吃就是睡的。”
大半月不曾见,刘婆子见到姜黎时,依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眼睛都要翻到天上去,“午时那会儿,将军就接了夫人和敏姐儿出去,天黑之前都不会回来。”
姜黎微怔。
中元节这样的日子,慕凌川竟也会和玫娘还有敏姐儿一同外出吗?
“你究竟有什么事儿!”
刘婆子见姜黎不说话,伸手就要来推:“没事就赶紧滚!”
姜黎被她推得趔趄,幸亏身后有小满及时扶住了姜黎。
小满性子急,登时冲着刘婆子呵斥道:“你做什么推我家姑娘!”
“什么你家姑娘?!”
刘婆子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而后更加大声的嘲笑:“是是是,你家姑娘!那你可要好好看顾好你家姑娘了!别整日跑来我家夫人的跟前碍眼!”
刘婆子着重咬了“我家”二字,拉满了嘲讽。
小满气得面色涨红,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你个老虔婆!你给我......”
“小满。”
姜黎拦住了小满,“我们回去吧。”
小满气得脸蛋通红,哪里愿意走:“姑娘,那老虔婆太过分了!奴婢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才行!”
“走吧。”
姜黎径直转身离去。
小满跺了跺脚,只得跟上。
两人身后是刘婆子越发大的嘲笑声。
回了西跨院,姜黎瞥见了小满因着委屈通红的眼眶,沉默片刻,忽而问道:“前两日让你帮我买的石灰收在了哪儿?”
“在厢房。”
“都拿过来吧。”
“哦。”
小满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的拿回了一包石灰。
姜黎接过后,给了她一两碎银:“今晚虽是中元节,外头也很热闹,你出去玩吧,只记得早些回来便是。”
小满方才还委屈,这会儿就高兴起来,兼之还是天真爱玩的年纪,当下哪里忍得住,捂着银子乐呵呵的跑了。
西跨院里顿时只剩下了姜黎一人。
姜黎在院中静静站了会儿,天色将暮之际,她才好似重新活转过来,回了屋中抱着一个襁褓大小的包袱出来。
西跨院是个独立的院子,前有院门,后有角门。
虽不会有什么人往来,到底还是角门更僻静一些。
姜黎便抱着包袱去到了角门,挑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将包袱暂时搁在了上面。
她又拿出石灰,在一块四周没有草皮的青石板上花了一个圈。
这个圈需留出一个口子,朝着往生者埋葬之地的方向。
姜黎迟疑了一瞬,将口子对准了自己的屋子。
她不知孩子葬在了何处,但她知道祂在何处丢了性命。
画好了圈,她便将包袱拿了过来,从中取出几个金箔叠成的元宝点燃放在了圈中。
火苗窜起来的那一刻,姜黎的脸被照亮。
这一幕,落入慕凌川的眼中。
他明明离得极远,却将圈中烧得旋着飞起的每一片灰烬都看在了眼底。
还有姜黎无声滚落,在她腮边悬而未落的那滴眼泪。
慕凌川忽而捂住了胸口,里面隐痛的厉害,连一向挺拔的身躯都弯曲了几分。
“主子?”
乌韭神色担忧,“可是伤口又疼了?属下去将刘义叫来?”
心下不免对姜黎生出几分怨恚。
主子身受重伤应付了一整日的人情往来已足够疲乏,姜黎竟还要用这样的方式戳着主子的心窝子。
她究竟是何居心?
“不用。”
慕凌川缓缓直起了身子,视线落在被火光笼罩的姜黎身上,“安排个人,送她去永安渠。”
谁?
姜黎?
“主子?”
乌韭不解,更震撼。
中元节这一晚,会有很多百姓前往永安渠放河灯,照幽冥,度亡灵。
难不成主子被姜黎这一番作态打动,心软之下要让她去引了孩子魂归幽冥?
慕凌川缓缓收束手掌。
掌下的细颈纤弱,他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将之折断。
慕凌川的杀意几若实质。
姜黎张了张嘴,仍想解释。
可胸腔内残存的气息在慕凌川凛然如刃的杀心之下,越来越少。
姜黎绝望极了。
眼泪如串了线的珠子,不断的滚落。
他要杀了她。
就因为她有了身孕,怀了他的孩子。
腹中的孩子也好似察觉到了危险,向来懒得动弹的它也频繁的踢踏起来,踢得姜黎痛得厉害。
可渐渐的,腹中踢踏的动静弱了下去。
就好似孩子抵抗不住,正在悄然的死去。
姜黎身上处处都在痛。
可全都比不过心口的痛。
“求您......”
姜黎扣住慕凌川的大手,哪怕泪水模糊了视线,也仍是乞求的望着他。
放过孩子。
许是她的乞求得到了应允。
慕凌川倏然松开了手。
姜黎软软的倒在地上,如搁浅的鱼,大口大口在喘息。
又想起什么,慌乱的坐起,不住的抚着腹部。
“孩子,你踢娘一下,你快踢娘一下......”
姜黎顾不上啪嗒啪嗒掉个不停的眼泪,只一遍一遍又一遍的抚着、唤着。
终于,小家伙轻轻踢了姜黎一下。
姜黎立时露出了笑来。
含泪带笑,如雨后枝梢娇颤的奈花,惹人怜惜怜爱。
慕凌川却只觉得这一幕极大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你这身孕有了几个月?”
慕凌川倏然开口。
口吻平静、疏离且冷漠,仿佛一切都与他毫无干系。
姜黎却比方才他想要杀了她还要害怕。
她慌乱的退后,不住的摇头。
慕凌川步步紧逼,“四五个月?是了,那时也有一次的避子汤是我不曾盯着你喝下的。”
说到此处,慕凌川笑了一声。
他将姜黎上下打量了一番,似是重新认过了她一般。
“倒是小瞧了你,竟是那般早的算计起了我。”
姜黎豁然抬头,不住的摇头:“我不是,我没有!”
慕凌川嘴角的弧度更大,眼神却越冷。
“是我说错了。当是一早就冲着我来的。”
慕凌川端起蜜浮酥柰花,在姜黎面前蹲下。
瓷白的勺在琥珀似的蜜水中搅过,惹得浮在蜜水之上的酥奈花越发颤颤。
他忽将瓷白勺插入酥奈花,用力一搅,便碎得不成样子。
“怪不得两个月前,总求和我和缓些。”
慕凌川低笑起来。
笑过了一阵,在姜黎惊惧的目光下,将碗中的蜜水和碎酥一并倒在了姜黎的身上。
黏腻香甜的蜜水顷刻之间便浸染了夏日里轻薄的衣衫,透出最里头小衣的水红色。
又向下蔓延,连带着衣裙都湿了透。
成了一副靡靡的模样。
慕凌川眼底幽色浮沉,随手丢了玉碗,在姜黎惊呼声中,将她才地上提起压在了榻上。
这一次任凭姜黎如何哀求,慕凌川都不曾有半点怜惜和温柔。
六月的天,娃娃的脸。
明明先前还是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这会儿便是乌云密布、阵雨连连。
屋檐下的两盆茉莉花来不及收进屋中,叫这阵急雨打得零落不堪,只余几缕伤痕累累的花瓣苦苦支撑。
......
阵雨未停,慕凌川就已经离开。
床榻之间姜黎衣不蔽体,一如她被慕凌川狠狠撕碎的妄想,以及那点早就被她自个儿捧起来摔碎的尊严。
可她此时全然顾不上这些。
她匆匆穿了衣裳,不顾依旧瓢泼的大雨,打了伞便钻进了雨中。
姜黎这边的动静传到了慕凌川的耳中。
乌韭站在车下,一动不动。
马车之中,慕凌川眉眼淡然,闻言也只是将怀中一根白玉雕琢的簪子抛了出来。
“毁了。”
乌韭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不是方才在珍宝阁,主子特地为姜姑娘挑的白玉奈花簪么?
怎的......
迟疑了一瞬,乌韭小心翼翼的问道:“可要派人跟着姜姑娘?”
车厢里久久无人应答。
乌韭立时渗出汗来,就被打落的雨水一并带走。
“属下多嘴,还请主子......”
“让人查一查姜黎这一年之中的所有行动,尤其是近半年的。”
主子冷淡如霜的声音传来,乌韭立时低下头去。
“回将军府。”
“是。”
乌韭才刚翻身上了车辕,便见玫娘跟前那个油嘴滑舌的刘婆子颠颠的跑了出来。
“将军且留步,将军留步啊!”
乌韭不曾听到主子的吩咐,便欲挥动马鞭。
那刘婆子立时喊道:“奴婢要揭发姜黎!对,揭发她!揭发她的不良居心!”
乌韭的鞭子将要落在马屁股上。
主子的声音传来:“说。”
“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了半空中,巨响惊得马儿慌乱的踏了几步,才在乌韭的控制下冷静下来。
刘婆子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就在廊下淋不着雨的地方跪了下去,一脸的苦大仇深:“奴婢是为了咱们夫人!因着那姜黎是将军寻来的,哪怕做的是厨娘那般下等人的差事,夫人也是拿她当做亲生妹妹一般对待!”
“可不曾想!那姜黎,竟是个有野心的!出入市井听得那些刁民妇人议论将军对夫人如何如何,她就生出了母凭子贵的念头来!”
“这一年里,奴婢不止一次见那姜黎偷偷摸摸倒掉了避子汤!”
“可怜夫人满腔善心和好意,都喂了狗!”
“将军你可一定要为夫人做主啊!她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从不与将军说,只自己打落牙齿连血吞。”
“奴婢苦苦劝着夫人不要再这样,夫人却总说,她在姜黎的身上瞧见了以前的自己,便不忍让她也受了和她一样的苦。”
刘婆子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夫人心里苦啊!她还帮着姜黎在将军面前说好话,哪里想到,姜黎想要的,压根就不只是将军身边的一席之地!”
乌韭怎么也没想到刘婆子一张嘴就是这样一连串的话。
听清她在说什么的时候,他险些上前堵住她的嘴!
只是主子不曾发话,乌韭只得忍住。
所幸这会儿下着雨,刘婆子叫嚷的再大声,也传不透雨幕。
乌韭小心翼翼的偏头看了一眼。
主子便在此时开了口:“你不止一次看见姜黎倒了避子汤?”
刘婆子听不出慕将军声音里的喜怒,眼珠子一转,到了嘴边的话就变了变:“那可不嘛!尤其是最近几个月,奴婢见着了三次!至少三次!不过她有了身孕是在四五个月前,那时候她就时常让奴婢帮她换了避子汤,端去叫她喝了的,都是保胎的!”
“你方才也是这么问了她?”
慕凌川看向裴钰的眼神,忽的变得十分恐怖。
他是从战场上,从血海尸山中走出来的人,平日里敛着气势都会叫人害怕、惊惧。
更遑论此时他毫无保留的释放,通身的煞气几若实质。
打小跟在慕凌川左右的乌韭都被惊得面色微白,更不要说文弱的书生裴钰。
裴钰惊得退后了两步,碰倒了身后的杌子。
“咚”的一声响,又将裴钰惊醒过来。
他听懂了慕凌川的意思,却有些不明白他话中提及的“她”是谁。
“慕将军是说姜姑娘么?”
裴钰有些后知后觉的点头,“是,我方才也是这样问了姜姑娘。”
就见慕凌川的脸色越发难看。
眼前浮现姜黎苍白的脸色,裴钰陡然惊觉他方才是真的说错了话,且错的远比他以为的更重!
裴钰不由得急了起来:“姜姑娘她......”
慕凌川却已经提着莲灯,大步离去。
裴钰从桌后绕了出来:“慕将军,姜姑娘她......”
“不该问的事情,少问。”
乌韭挡住了裴钰的去路,一脸阴沉的警告裴钰:“往后张嘴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眼见着主子走远,乌韭忙从怀中摸出一把碎银子扔到裴钰的桌上:“不用找了。”
转瞬间,裴钰的摊前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他茫然望向姜黎离开的方向,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
姜黎并不知晓身后发生的这些。
她提着莲花灯,失魂落魄的来到了永安渠边。
此时夜已经有些黑了。
中元节多忌夜行,是以百姓多是放了河灯、烧了之前便匆匆回了家中。
到了这会儿,永安渠边已经没有多少人在,只渠水之中莲灯明灭,随着渠水流出城外,归去幽冥。
姜黎择了一处无人的码头,慢慢走了下去。
乌韭跟着慕凌川藏身在暗处,看着姜黎那魂不守舍的样子,都害怕她一不留神、失脚摔进永安渠中。
乌韭飞快的看了主子一眼,见他脸色沉沉,好似也有这般的担忧。
“主子,要不我们......”
“闭嘴。”
“......”
乌韭头皮一麻,再不敢出声。
姜黎不知暗处有两双眼睛看着自己。
她在渠水边上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蹲下去,将手中的莲灯放入渠水之中。
渠水汤汤,摇曳着莲灯往远处去。
姜黎的目光追着莲灯,诉不尽的伤心和不舍。
她本不信佛的,可此时忍不住双手在胸前合十,默默祈祷。
孩子,娘亲愿你下一世能去一个积善之家,上有父母长辈疼爱、下有兄弟姊妹亲厚友爱,一世无病无灾,平安喜乐。
姜黎的模样太过虔诚。
以至于慕凌川看得有些怔了。
忽的,他也走到了渠水之边,将手中提着的莲灯,逐一放入渠水之中。
看着莲灯一点一点的飘远,慕凌川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到底没有像姜黎那般在合十在胸前。
姜黎目送着莲灯汇入灯群之中,再也找不出哪一个是她的,才慢慢起身,准备回去。
转身之际,姜黎的余光中注意到了七盏莲灯。
她怔了一瞬,转身看去。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七盏莲灯有些眼熟,就好似在哪儿见过一般。
“姜姑娘!”
身后传来略带着喘息的唤声。
姜黎看了过去,便见裴钰快步跑了过来,清隽白皙的面庞因为疾跑染上了些许血色,瞧着竟比先前多了点鲜活之气。
“裴公子?”
姜黎有些意外,注意到他手中的莲灯,恍然过来,偏了偏身子,让出了放河灯的地方。
到了近前,裴钰缓了脚步,只气息还不平稳。
他才略缓了急促的气息,对上姜黎平静看来的目光,脸上一烫,呼吸又乱了几分。
“方才我似是说错了话。”
裴钰稳住乱跳的心口,竭力镇定的说道:“我想与姜姑娘道歉。”
姜黎愣了愣,回过神来,摇头轻声说道:“裴公子不曾说错什么,是我自己......的缘故。”
“那也是我说的话惹了姜姑娘难受了。”
青衣书生似是个执拗的性子,认定了便再难更改,他将怀中的莲灯往前递了递:“这是我亲手做的莲灯,上面提了往生经。姜姑娘若是不嫌,可将它一并放入渠水之中。”
姜黎的视线落在了莲灯上。
这盏莲灯比裴钰摊子上售卖的那些都要大上许多,可精致不减半分。
更为重要的是上面新题的往生经。
墨迹还为干透,显然是裴钰方才写下的。
他是专门写了往生经送来给她。
姜黎的眼眶倏然一热,眼泪便落了下来。
裴钰不曾料到姜黎会哭。
此时见她落了泪,顿时慌乱起来。
“是、是裴某又说错了话?”
裴钰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他手忙脚乱的捏起袖子就要给姜黎拭去眼泪,又想起这般是在冒犯姜黎,手在半空中僵硬了许久,方才想起他袖中有一块帕子。
他忙将帕子拿出来递到了姜黎的跟前。
这是一块洗得有些发白,但十分干净的帕子。
姜黎泪眼摩挲的看着,却不曾接过。
裴钰还当她是担心帕子脏,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曾用过这个帕子......只是我娘每回都以为我用了,这才浆洗得这样白......”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弱了下去。
他这样苍白无力的解释,姜姑娘怎会相信啊?
裴钰心下黯然。
“多谢裴公子。”
姜黎却从裴钰的手中接过了帕子。
冰凉的指尖从裴钰的掌心一触即离,却将冷意留了下来。
裴钰好似被这点冷意冻住。
好一会儿,他才解冻了些许,缓缓抬头看向姜黎。
她已经背过身去,瞧着动作似是在擦拭眼泪。
想到她用着是他在怀中放了半日的帕子,裴钰顿时觉得方才被姜姑娘不小心碰到的掌心又麻又痒。
他忙握紧了拳头,指尖狠狠掐着掌心,才没让那股麻痒钻到心口去。
姜黎擦干了眼泪,迟疑了一瞬,将帕子收了起来。
她转身看向裴钰,面有歉色:“那帕子叫我弄脏了,过两日我洗净了还给你,可以吗?”
“不用......啊!”
裴钰本想说不用还,可话到了嘴边就变了个模样:“不、不用着急......我、我不急着用,过些日子再还我也是行的。”
说到后面,语调缓了下来。
只耳根通红一片,面前之人没能察觉。
慕凌川这一走,便是两个月又十日。
这两个多月里,姜黎无一日不煎熬。
她总是前一刻沉浸在成为母亲的欢喜之中,后一刻就因担心慕凌川容不得这个孩子而惴惴不安、夜不能寐。
可随着时日拉长,前者慢慢压过了后者。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慕凌川分享她偷偷藏住了两个月的喜悦。
哪怕她仍是忐忑,仍是不安。
这一日,姜黎如往常那般去了早市。
只是才买了两把菜,便听到不少人小声议论起来。
“听说今儿天不亮,慕将军就去了珍宝楼,这是要给金铃儿巷里的那位买首饰去了?”
“算算时日,慕将军怕不是给他那个外室的女儿买百日礼吧?”
“一个丫头片子,也值当慕将军如此?”
“那你要看这女儿是谁给他生的了!”
“说的也是。”
“......”
慕凌川回来了?
一瞬间,姜黎便再也听不到旁的东西,更是顾不上挑拣,匆匆买了剩下的东西,就回了陆宅。
方才进了后门,便听到了前院传来的动静。
这是慕凌川过来时才会有的热闹。
姜黎脚下微缓,轻轻抚在了只有些许隆起的腹部,神色温软而又期待。
若他今日来见她,她便将她有了身孕一事告诉他。
只一想到这里,姜黎便觉心口跳快了几分。
她忍住迫切想要见到慕凌川的冲动,去厨房将玫娘的早膳准备好,便见刘婆子翻着白眼走了进来。
“弄一碗面送去正房。”
“面?”
姜黎怔了怔,“夫人昨日不是说想要吃些爽口的小菜,我......”
刘婆子呸了一口,打断了姜黎的话:“你什么你!你以为你是谁?谁给你说是夫人要用的?是慕将军要的,赶紧的,做好了就送过去!”
听清是慕凌川要的面,姜黎心口微热,不敢有半点耽误,忙做了一大碗葱油面。
姜黎正要叫刘婆子将面和玫娘的早膳一并送去前院,才发现刘婆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因着入了夏,炎热的气候让人总是懒洋洋的。
不要说一向奸猾的刘婆子,便是其他人,也忍不住仗着玫娘的仁慈宽和,一觑着躲懒的机会便不见了踪影。
姜黎只得自己将面和早膳送去正房。
前院里的丫鬟婆子也都躲懒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树上的夏蝉“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行了。”
慕凌川不耐的声音忽从正房里传了出来。
姜黎不由得顿住脚步。
“往后这样的话,无需再说。”
他似是在克制着怒气、隐忍了不悦,“若再有一次,往后我定不会再来。”
竟是这样重的话。
姜黎豁然抬头看向正房。
她来陆宅的一年多里,从来不曾见慕凌川对玫娘说过半句重话。
怎的今日他才回来,他就动了这样的怒气?
玫娘似是焦急的解释了几句。
可她向来语调轻柔和缓,不疾不徐的,哪怕此时也仍是不紧不慢。
只姜黎站在院中,听不分明。
不多时,慕凌川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明明比之前那两句少了怒火,却更叫姜黎惶惑无措,旁若无依。
“我允她留下,是她做的饭菜合你的胃口,与旁的毫无干系。”
慕凌川的冷硬和抵死不认终于惹得玫娘生气。
她竟拍了桌子,斥责道:“她毕竟跟了你这样多的时间,你怎可如此轻慢她?”
“轻慢?”
慕凌川嗤笑一声,“不过是闲暇时解闷的玩意儿罢了,何谈轻慢?”
玫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许久说不出话来。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外头传来刘婆子的怪叫声,“谁让你过来的?我不是说我等会儿就会去取?用得着你巴巴的送过来!”
慕凌川眉心一拧,豁然起身往外走去。
姜黎不曾想到,引发慕凌川与玫娘争执的缘由,竟是她。
她更不曾想到,她在慕凌川的眼中,只是一个解闷的玩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却因端着玫娘的早膳、他的面,无法擦去眼泪。
刘婆子的出现,更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被惊的险些丢了手中的东西。
“你小声些......”
姜黎恨不能堵住刘婆子的嘴。
可刘婆子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声音更大了:“你让我闭嘴,我就要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想命令我?”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个不要脸的贱皮子,整日就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外头勾搭了多少野汉子。还有那什么宝善堂的药童,别不是看人家年幼,想骗回去当童养夫吧!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眼见着刘婆子越说越是难听,正房大门忽被人一脚踹开。
两扉门板重重的砸在了墙上,又被弹了回来,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刘婆子立时噤了声,缩了脖子,瞬间躲到了墙根之下跪着了。
姜黎身子一颤,险些打翻手中的面和早膳。
慕凌川便在此时停在了姜黎的面前。
“当真是胆子大了。”
慕凌川冷笑一声,“不仅敢怂恿玫娘为你说清,竟连墙角也敢偷听了。”
先前还能克制的怒意和森然,此时全都爆发开来,如海啸一般席卷而来。
面对如此可怕的气势,姜黎没有半分抵抗之力。
她如海中无人在意、无人打捞的溺水之人,绝望得看不见半点生机。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却还窒息的可怕。
“我......”
“将军!”
玫娘急急的走了出来,见是姜黎,脸色微变。
她忙去推开慕凌川,想将姜黎拉进屋中:“将军方才都是一时气话,姜黎妹妹,你万不要放在心上,他......”
“她该放在心上。”
慕凌川冷声打断玫娘,目光如刀刃,字字如剑:“若仍是觉得不够痛,本将军可让你铭记得更加深刻一些。”
说话间,慕凌川将玫娘推入后一步赶到的巧杏怀中,而后一把掀翻了姜黎手中的托盘。
托盘掀飞出去,上面的面和汤、米粥和小炒,也一并飞溅而出,在玫娘的惊呼声下,淋在了姜黎的脸上、胸前、裙上。
还未凉下来的饭菜面汤滚烫无比。
可面上、身上的痛,全然不及慕凌川的话次刺入她心口来的痛。
她怔怔的望向慕凌川。
“若你再有半分妄想。”
慕凌川目光森然的盯着姜黎,一字一顿,“便如此碗。”
姜黎的视线落在地上被碾成粉末的瓷碗,浑身都好似跟着痛了起来。
这一刻被慕凌川狠狠碾碎了的,不仅仅是这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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