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旺仔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子可语,怪力乱神姜惜言韩烨全文免费

子可语,怪力乱神姜惜言韩烨全文免费

树下有人 著

其他类型连载

李月桃当年的对象吴山,现在是扬城大学的一名教授。清明那天也是因为吴山给她烧纸钱,她才出现在学校周围。怪只怪钟少飞寝室作死,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三样全占齐,李月桃不上他的身都对不起他们寝室请笔仙。钟少飞被附身小半个月,晚上直面女鬼受了惊吓,钟丽不放心他自己在寝室,带着他外出住宾馆去了。姜惜言现在拿李月桃有点没办法了。按道理来说,以往作恶的阴魂要么被她捅死,要么被她带去常文清那边开智然后等阴差来接人。现在因为一个不知名的道士给她在地府加了缓刑,李月桃估计还要在阳间停留一段时日,具体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么问题来了:总的来说李月桃当鬼这几十年表现不错,但因为附身钟少飞有了一次前科,放是不可能放的,该丢给谁管呢?李月桃本鬼表示,想跟着常文...

主角:姜惜言韩烨   更新:2025-04-02 14:18: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姜惜言韩烨的其他类型小说《子可语,怪力乱神姜惜言韩烨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树下有人”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李月桃当年的对象吴山,现在是扬城大学的一名教授。清明那天也是因为吴山给她烧纸钱,她才出现在学校周围。怪只怪钟少飞寝室作死,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三样全占齐,李月桃不上他的身都对不起他们寝室请笔仙。钟少飞被附身小半个月,晚上直面女鬼受了惊吓,钟丽不放心他自己在寝室,带着他外出住宾馆去了。姜惜言现在拿李月桃有点没办法了。按道理来说,以往作恶的阴魂要么被她捅死,要么被她带去常文清那边开智然后等阴差来接人。现在因为一个不知名的道士给她在地府加了缓刑,李月桃估计还要在阳间停留一段时日,具体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那么问题来了:总的来说李月桃当鬼这几十年表现不错,但因为附身钟少飞有了一次前科,放是不可能放的,该丢给谁管呢?李月桃本鬼表示,想跟着常文...

《子可语,怪力乱神姜惜言韩烨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李月桃当年的对象吴山,现在是扬城大学的一名教授。清明那天也是因为吴山给她烧纸钱,她才出现在学校周围。怪只怪钟少飞寝室作死,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三样全占齐,李月桃不上他的身都对不起他们寝室请笔仙。

钟少飞被附身小半个月,晚上直面女鬼受了惊吓,钟丽不放心他自己在寝室,带着他外出住宾馆去了。

姜惜言现在拿李月桃有点没办法了。按道理来说,以往作恶的阴魂要么被她捅死,要么被她带去常文清那边开智然后等阴差来接人。现在因为一个不知名的道士给她在地府加了缓刑,李月桃估计还要在阳间停留一段时日,具体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总的来说李月桃当鬼这几十年表现不错,但因为附身钟少飞有了一次前科,放是不可能放的,该丢给谁管呢?

李月桃本鬼表示,想跟着常文清走。

常文清忙摆手:“青阳观供的都是大仙,你有前科,大仙不让你进去。”他早就看见姜惜言带出来的葫芦,嘿嘿地笑了两声,脸上的褶子让姜惜言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干什么干什么!好好说话不许笑!”

“我们小姜这个葫芦是个宝贝,可装万魂,给月桃姑娘当个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月桃埋着头飘到姜惜言身边,她肚子现在平了,腰身纤细,忽略掉手腕的灰白死气,不难看出她生前的年轻美丽。

常文清想的这个办法其实挺好,阴魂就是一阵风一缕烟,不像活人占地方,还要吃喝拉撒。况且有姜惜言照看,出不了什么岔子。

姜惜言打开葫芦让李月桃飘进去,一抹青烟消失在瓶口间。她向常文清摊摊手,讨价还价地笑:“常老师,那这样今晚用的符再给我打个八折吧?”

常文清:“……十块钱还打八折?!”

“礼尚往来咯。”

常文清脱了西装外套拿在手里,领口敞开两颗扣子,和姜惜言走在大学的林荫道上。两边的路灯亮着,萤火似的灯光在树下投下阴影,篮球场上还有学生在打篮球,一切都平静美好充满生命气息。

姜惜言偏头和常文清说话:“常老师这样穿看上去还蛮帅的。”

没了那件暴发户气息的外套,常文清精瘦的体格倒是撑起了这件衬衣。姜惜言琢磨着要不要建议他把胡子刮了,常文清眼睛看着前方突然笑了:“哎呀,小哥,咱俩真有缘分,又见面了!”

韩烨站在一束灯光下,长身鹤立,眉眼掩在黑发的阴影中,少了份生人勿进的冷漠,多了点人间烟火的温暖。

他应该喜黑,姜惜言几次见他都是一身墨色。质感颇佳的衬衣长裤穿在他身上,恰好能勾勒出他的劲瘦体型。他慢慢走近,高挺的鼻梁如刀刃一般划开夜色,淡淡的阴影撒在鼻翼之下,像极了美术教材中那些让人观摩的完美雕刻。

姜惜言没关阴眼,这次能好好看看上次一闪而过的阴气。

她盯着韩烨的脸看了几秒,没任何异常,倒是突然想起常文清说的姻缘眼相,又盯着人家的眼睛细看。男人的眼黑得深邃,细碎的灯光如雨落下,仿佛披着万千星辰的大海,广阔迷人。

对方的眼角处有丝红线滑过,极快地堙没,捕捉到这一切的姜惜言愣了愣,耳边是常文清格外热络的招呼声,韩烨冲他点头问好,没看她。

【这小哥的姻缘难道是常老师吗?!】

“不是。”韩烨突然出声,眼神转向她。

“啊?”姜惜言吓了一跳,韩烨缩了缩眼瞳,淡淡道,“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原来是在和常文清说话,她还以为韩烨是在回答她。

韩烨收回目光,女人如小鹿般湿润明亮的眼眸带着点慌乱和惊讶,他依数收下。刚才心里莫名涌上的冲动让他开口说了那句不是,至于是不是说给常文清的,他心里有数。

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gay的常文清盘算着怎么弄到韩烨的联系方式,这人有能耐,他真的想结交一下。韩烨为了姜惜言说韩华生的那句“印堂青黑”而来,知道她今晚要帮学生捉女鬼,故意算着时间在这里偶遇。

正经地说,他和他们只能算萍水相逢,连点头之交都不是,算起来,这是他二十多年来第一次主动接近某个人。长袖善舞这一套他不擅长,好在常文清对着他话挺多,缓解了他心头些许的不自在。

姜惜言杵在一边没说话,心思飘到别处,一会儿想今晚该给常文清多少钱,一会儿又想自己网上的招聘到底能不能出个结果,蓦然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请问你要招算命师傅么?”

“啊?啊、对,要招。”猛然被韩烨那双夜色沉重的眼瞳注视着,姜惜言磕磕巴巴地接话,这人怎么知道她在招人的?

韩烨抿唇,似乎是轻笑了一下,轮廓柔和了些:“今天网上看到的,觉得店名熟悉就找来了。我想来面试,不知道可以吗?”

常文清听完韩烨的来意心里简直是载歌载舞,有机会能和这位小哥深入交流啦!韩烨听着某位道长哼着跑调的《好日子》,面上一副长辈的正经模样,偷偷给姜惜言使眼色。

姜惜言消化了几秒这个消息,还真有些手足无措地回答他:“今天也很晚了,不然你下周一再来吧,下午到店里找我,OK?”

“好,谢谢。”

李月桃弄出来的小插曲没能打扰姜惜言周末的好心情,她周天早晨和于采薇一道去医院看了生病的外婆,病房里几个女人有说有笑。于采薇的亲妈、姜惜言的姨妈齐女士被医生单独喊到办公室,回来时蹙着眉,面有阴容,把两姐妹喊到病房外商量。

“你们外婆这个病手术预约上了,不过要等三个月。”

于采薇不明所以,身子斜靠着姜惜言,勾着她肩上的一缕发缠在指尖,跟个软体动物似的,说:“预约上了是好事儿啊,对吧?”

被点到名的姜惜言也点点头,看到姨妈欲言又止,追问道:“医生还说什么了?医药费还是什么?”

齐女士抬头看她:“手术费前后加起来要五十万。”

于采薇直了身子,和齐女士如出一辙的瓜子脸上终于收了嬉笑,沉声问:“还差多少?”

她们家一屋子的非正经职业,最挣钱的就该数姜惜言的爸了。帮人捉鬼这事,从古至今一直都是高风险高收益,奈何姜父年轻时一直秉持着及时享乐的人生信条,不惑之年一过,总算不惑了,开始存钱。可满打满算,家里存款也不过二十万出头,勉强凑得起一半手术费。

两口子前段时间还神神秘秘地去了外地,估计又是一出高风险作业,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联系上。

姜惜言想起自己昨天重新开张的店,这副业还搞对了,比银行挣钱。

于采薇母女俩留在医院陪护,姜惜言匆匆告别返回店里,没想到大老远就看见钟丽和钟少飞站在门口等她。钟丽手里拿了个牛皮纸信封,姜惜言走进时轻轻眯了眯眼,脸上有些控制不住的笑意,嚯,财神爷送钱来了呀。

钟少飞剪了短发,瘦高的男生气色还有些虚浮苍白,不过好歹有了丝血气,双眼漆黑有神,摆脱李月桃以后总算有了点精神饱满的先兆。

钟丽把厚信封塞到姜惜言手上,往她那边推了推,笑意盈盈地说:“我离了婚以后就这一个儿子,要不是姜大师帮忙,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昨晚上慌慌张张来不及和您说声谢谢,这点钱您一定要收下!”

姜惜言捏着信封手腕一转,谦虚的话该说还是要说:“那多不好意思,其实也是那个女鬼比较好对付。”

钟丽是生意场上的人,顺着话头继续夸她:“您看您年纪轻轻又一身本事,这是您该得的!”钟少飞在一旁轻声道:“小姜姐姐,你就收下吧。”

姜惜言听到这个新奇的称呼看了他一眼,钟少飞在她打量的目光下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咳了两声,消瘦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姜惜言记得他是弹钢琴的,手指在阳光下细长温润,一双天生就适合在黑白琴键上跳跃的手。

“养养身体,吃胖点。”姜惜言嘱咐了一句,客套地招呼他们进店里坐坐。

“坐坐就不用了,不打扰大师您修行。”

“……好吧。”

姜惜言拿着信封进了里间,先把信封规规矩矩地摆在财神爷面前,从抽屉里摸出一根香点燃,郑重地鞠躬拜了几拜插在香炉里,才语气活泼道:“您老保佑我发大财啊,这点小钱您先享受享受。”

只见空中升起的烟雾先是歪歪扭扭,然后慢慢变成一道直线,没过几秒,直线陡然变粗,俨然是那根香体积的几倍。姜惜言被如此神谕惊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些,目光落在信封上,财神爷今天这么高兴,这里面难道装的是美金?

她搓搓手笑着拆开信封,有点失望地“啊”一声:“还是人民币啊。”

不过数了数,还是有五位数。

那这香烧得这么旺是什么意思?暗示她下一单要接个大的?

姜惜言噘着嘴琢磨,把钱放在抽屉里锁着,半低着头从里间出来,看到地上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的主人冲她微微颔首:“你好。”

“你、好。”她还噘着嘴,表情凝滞了一瞬,一只手装作不经意地拍了拍嘴巴,说,“咱们不是约的明天面试吗?”


常文清写了文书烧给地府,前来答话的阴差告诉他,最近地府没有老鬼出逃,阴魂们该服刑的服刑,该投胎的老实排队,可谓是井然有序,就差让他下去亲眼看了。

晚上八点整,常文清和姜惜言在宿舍楼下汇合。钟丽下来接人的时候面色忧郁,见到姜惜言倒是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她觉得下午这趟是找对了人,这姑娘比那些跳大神的不知道靠谱多少倍。

因此面对常文清一身土大款的装扮时,钟丽也没有任何怀疑的神色,略微侧身恭敬地问:“这位大师是?”

“这是青阳观的观主常文清道长。”

常文清顺势高深莫测地一笑,道士当久了,不自觉地就想在人前装个逼。

“哎哟,那麻烦常道长了。”钟丽在扬城生活了几十年,青阳观的名号早有耳闻,只是她不信教,平时工作太忙,哪怕是去青阳观看看风景都没有时间。这一次直接见到了观主本人,钟丽已经决定今晚之后要常去青阳观添香油钱了。

姜惜言颔首,含笑跟在后面,手肘捅了捅常文清,声若细蚊:“这么土的包哪儿弄的?”

常文清是拿了道士证的资格道士,扬城市道教协会副会长,平时基本穿道袍法衣,仅有的几件便装都是普通衬衣短袖。今天突然一身深色西装,咯吱窝下面还夹了个土大款的标配拉链包,鼓鼓的,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他下巴上的山羊胡用橡皮筋扎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一颤一颤:“待会儿就知道了,以防万一。”

姜惜言努努嘴,啧,还在她面前装神秘。

钟少飞吃过晚饭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姜惜言示意他不用下床,继续装睡,同时用朱砂在钟丽手心上画了一道符。钟丽盯着手心鲜红的符字问:“这个有什么用?”

“有了这个她就看不见你了。”姜惜言问,“我下午给你的那道符还在吧?”

“在的在的。”

姜惜言嘱咐道:“那行,你站在旁边不要出声,不管看见什么发生什么,千万不要出声。”

她给钟丽画的符叫木灵符,在整个符篆体系中是上不得台面的杂符。动物身上贴了木灵符,在阴魂眼里就是个没有生气的木桩,遇到恶鬼时,也可免于被攻击。

姜惜言能随手画这些符,也因为它们是杂符,不需要耗费太多精力。像她之前从常文清那里批发来的火符雷符,就必须要道士们开坛做法,净心净身才能画,总之规矩很多了。

女鬼既然已经在钟少飞肚子里结了阴胎,一定不会半途而废。她白天尝了火符的威力,又被姜惜言追着跑,无法附身,只有晚上才会回来。

常文清自不用说,姜惜言有些本事还是从他身上学到的,木灵符信手拈来。三个人站在寝室一角,钟少飞假寐,窗户紧闭,垂在一边的窗帘没有动静。

姜惜言双臂环在胸前,手里握着桃木剑,偏头活动了下脖子,突然见窗帘猛地被吹动,流苏在空中似波浪起伏。

就是现在!

钟丽还没来得及对无风而动的窗帘表示惊恐,就觉察到身边的人翩若蛟龙,回神时姜惜言已经立在了床前,桃木剑直直插向钟少飞的肚子,声音沾了笑意,说:“还敢在人家身上结阴胎?流产去吧你!”

钟丽双腿一软,常文清赶紧扶住,忙在她耳边道:“没事没事,剑插的是阴胎,没真插你儿子身上。”

那一剑直接捅进了女鬼腹部,她惨叫一声,周身阴气大泄,顿时就现了形。钟少飞支起半个身子,旁边站的是姜惜言,床上躺了一个表情狰狞的女鬼,朝他的方向伸出一只缠着死气的手,指甲尖利,再近一点就能直接戳破他的眼睛。

“啊——有鬼——”

“啊!我的孩子——”

两种尖叫声同时奏响,姜惜言顺手抄了个枕头拍在钟少飞脸上:“闭嘴!”

常文清从背后窜出来,公文包拉链一拉,一叠黄符从他手里洒下,天女散花一般落在了女鬼四周。

姜惜言:“……”

“这么多符哪儿弄的?”

“下午给地府开坛写文书,就顺便画了些,我要收钱的啊。”

“……”

“不收贵了,还是算你十块钱一张批发价哈。”

“……”

大概是被常文清气得胸闷,姜惜言就着手里的剑连捅了女鬼肚子好几下。她被符咒定住不能动弹,有几道火符就在身边,还不能挣扎得太厉害,要是碰到火符这回直接被烧得灰飞烟灭。

女鬼凄厉的惨叫声不断响起,眼里好像都噙着泪,她外表还是年轻少女的模样,最后看得常文清都动了恻隐之心,劝姜惜言说:“算了算了,给鬼留条活路吧。”说完“咦”了一声,盯着女鬼的脸仔细看了看,“你已经开智了?怎么没去投胎?”

姜惜言手里的动作一顿,然后猛地抽出木剑,提着女鬼的两根辫子把她从床上甩到了地下,整个场面堪比校园凌霸,旁边一直咬着牙没敢出声的钟丽都看愣了几秒。

桃木剑剑身缠绕着层层死气,是刚才被她捅死的阴胎留下的。姜惜言单手握剑在空中耍了个花招,剑身从头到尾迅速长出无数红花,仔细看红花其实是火苗,将死气烧得一干二净。

这把剑是小时候姜父送给她玩儿的,后来大了帮人看风水除怨鬼,姜惜言使起剑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许是桃木有灵,和她生了感应,她每次出剑动作都行云流水,带着股出尘绝然的气质,和木剑浑然一体。

“常老师没说我还没注意,你会说话啊,难怪叫声那么尖。”

女鬼被姜惜言捅怕了,阴胎也流产了,于是不再挣扎逃跑,半跪在地上求饶:“两位道长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她泄了大半阴气,这会儿鬼形虚弱难以现形,唯有阴眼能见。钟丽见姜惜言和常文清一直看向寝室另一个角落,正对着空气说话,先前那女鬼的模样她虽没看清,但眼前似乎还有姜惜言“凌霸”的场景,打了个抖,语气更加小心恭敬:“两位大师,鬼捉住了吗?”

姜惜言回头“嗯”了一声,平淡地说:“没事了,你不放心明天可以带他去做个体检,不会查出怀孕了。”

钟少飞像从水里被人捞上来,浑身都是冷汗,闻言虚弱地笑了笑:“谢谢。”

钟丽跑到儿子床边,摸着他的脸左看右看,母子俩共同经历了一个惊魂夜,心跳久久难以平复。钟少飞小声地喊了一声妈,钟丽眼含热泪,咬着唇点头。

这边姜惜言还在审问女鬼。

“我叫李月桃,三十年前就死了,是自杀的。我当时死了没多久,魂魄四处飘荡,遇见一位道长给我念经开智,他还写了文书给地府,让地府宽限时日让我停留阳间。”

姜惜言挑眉:“宽限时日就宽限了三十年?”

阴间的法律和阳间不同,地府对待阴魂有很多规矩。怀孕的孕妇如果被他杀,那么孕妇无辜;可要是孕妇自杀,这就是一尸两命,母亲背着孩子的命债,死后是要到阎王殿面前受审的。

一个道士,能给一个准阴间受刑人员加缓刑,那就是特别特别厉害的道士。

常文清摸着胡子问:“哪位道长?叫什么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李月桃摇头:“名字不知道,样子也早记不清了,这炼魂的方法也是他教我的。”

曾经因为炼魂聚魂一事闻名全国的那位道士在二十年前被赶出道教协会,还判了刑,最后因病死在监狱里。常文清了解的内幕比较多,心里怀疑教这个女鬼洗魂的道士说不定就是二十年前的这一位。但是道士也死了十几年,不可深究。

姜惜言围着李月桃绕了几圈,扯了根板凳坐下,想了想继续问:“你都死了三十年了,怎么突然三十年后想生孩子了?”

谈起这个,李月桃脸上似笑似哭,灰白的一张脸,被这难以言喻的表情弄得更加衰败。

“我和他都是这里的学生,他是城里人,我是农村出来的。上了大学以后我们俩自由恋爱,也见过父母,双方家长也都同意我们的事,所以没过多久我就怀孕了。

怀孕的事被他妈妈知道,带我到医院做产检,我还挺高兴的,觉得未来婆婆喜欢我才对我这么上心。后来无意之间听到她和医生谈话,才知道她是想看看我怀的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儿,就让医生说我有病,把孩子打掉,他们家只要男孩。”

李月桃扯起一个苦笑:“我当场就和她吵起来了,回到学校把这事和他一说,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做子女的不就是应该孝顺父母吗?我妈妈提点要求也很正常。我就说那这样大家就分开,他也在气头上,就同意分手了。

分手以后我自己到医院检查了一次,结果没想到他妈妈跑到学校来,说我在外面勾三搭四未婚先孕,学校让我退学,我爸妈哭着去求人,一求学校让我继续读书,二求她父母认我做他们的媳妇,我受不了,就从寝室楼上跳下来了。”

姜惜言听完也觉得唏嘘,但没忘记正事,冷着一张脸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常文清在扬城道界德高望重,李月桃死了三十年,对他也有耳闻。但明显她此刻更怕面前这个漂亮女人,怯怯地抬眼看对方,看到那把桃木剑时心中犹有余威,涩涩地说:“我死了以后他天天哭,逢年过节给我烧纸,他都要五十岁了,但因为念着我一直没结婚。我前两年也在想,如果当年我把孩子生下来,不管以后是不是和他在一起,好歹他现在还有个伴。

刚好碰到这个寝室清明节请笔仙,我在学校晃悠,就跟着来了。晚上寝室又没开灯,我见一个人火气低,留了个长发坐在一群男生中间,以为是个女生,就上了他的身。

我怎么知道现在的男孩儿也爱留长发呢!”

最后一句,显然是在抱怨。

姜惜言眯眼看了看钟少飞被冷汗打湿的那一头秀发,无语道:“明天把头发剪了!”


黄符是她从常文清那里批发的,十块钱一张,今天卖了两张,净赚四十。

姜惜言美滋滋地在三人群里汇报她今天的成果,常文清还因为她不肯让他兼职生闷气,冷淡地回了一个“哦”。姜惜言把这位著名观主的脾气摸得很透了,私聊给他发了个二十的小红包。

姜惜言:今天的工资孝敬常老师一半,希望常老师以后多画符,画好符~

常文清:哼。

剩下的时间没了瞌睡,姜惜言无事可做,翻了几分钟的微博,想起招聘的事,登上网站后台查看成果。还有两个多月就是毕业季了,投简历的大部分都是扬城大学的学生,也不知道她这些可爱的学弟学妹是凭什么认为“曾积极参加社团活动”就能当算命师傅的……

当她这招聘是闹着玩儿呢!

姜惜言在群里和于采薇吐槽,收了小红包被哄开心的常文清也加入了这场吐槽大会。姜惜言正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开心,之前离开没多久的钟女士一脸惊慌地跑来,额间都是汗,脸上的妆都花了,对比起来,先前在店里的她可以说是冷静自持了。

姜惜言心里一沉,放下手机,问:“怎么了?”

“大师……”钟丽喘了口气,看过来的眼神殷切渴望,仿佛见到了救世主一样。姜惜言听她对自己的称呼已经变成“大师”,心里默默地夸了常文清一番,改天多批发点常老师的符回来。

钟丽垂在一侧的手握成拳,摊开的时候还在不停发抖。

“符纸变了……直接烧成灰了……”钟丽口中喃喃,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姜惜言的手臂,“大师,我儿子这是撞鬼了吧?!”

“您先进来。”姜惜言带她到了里面的小隔间。钟丽看到对面墙上立了尊神像,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一手执鞭,一手拿元宝,留着络腮胡,身下一只猛虎,周身威严。她现在已经是信了姜惜言的能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对着神像双手合拢拜了拜。

姜惜言摸了摸鼻子:“您不用拜这个,这是我供的财神爷赵公明。”

“说说您儿子吧。”

钟丽看姜惜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着神像似乎心里也平静了些,没那么害怕了。

“我去寝室找他,他还是赶我出门,我想起你给我的符纸,刚摸出来说让他随身带,结果他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把我推开,那张符纸贴到他的手,一下就烧起来了!”

姜惜言给钟丽的符是平安符,随身携带可保证阴物不能近身。但是她让钟丽给她儿子的符,是火符。阴物最怕天火和天雷,如果是普通野鬼,被人用火符一镇,弄不好就灰飞烟灭了。而对这些小鬼,火符不会发生太大变化,最多就是符字模糊,证明起了作用。

可这火符,直接烧起来了。

这是遇到阴物中的某个地皮蛇了啊。

“他现在还在寝室?”

“在,看到符纸烧起来了,把我赶出来以后就把门关了。”

“他们寝室还有其他人吗?”

钟丽摇头:“没有,应该出去玩儿了,现在就他一个人,但是他不开门,我们怎么进去?”她低头翻了翻手机,忽然眼睛亮了下,说:“我有他们寝室一个男孩子的电话。”

姜惜言:“那好,您就说儿子生病了在发烧,敲门一直没人应,让他们寝室回来一个人开门。”

钟丽这边已经拨通了电话,姜惜言想了想赶忙让她改口:“不,不用他们回来开门,说我们在校门口等他,只要拿钥匙就行了。”万一这会儿那只地皮蛇还没离身,越多的人危险就越大。

钟丽和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面色犯难,看着姜惜言:“大师,他们寝室其他五个都在龙溪镇,今天肯定是回不来了。”

龙溪镇是扬城管辖范围内的一个小镇,十年前打着古镇旅游的名号被开发出来,如今在省内也小有名气。龙溪镇离市区大概三十多公里,姜惜言算了算时间,就算他们现在坐车赶回来,到学校估计也要晚上了。

姜惜言取下墙上挂着的一把木剑,又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葫芦别在腰间,顺便摸了两张黄符塞到裤兜里,动作一气呵成,流畅得仿佛是塞了两张人民币。她眼睛亮闪闪的,不知名的亮光莫名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钟丽嗓子紧了紧:“大师,这是要……?”

“暴力执法。”

钟丽在路上和姜惜言交换了信息。她儿子叫钟少飞,今年才19岁,是音乐学院钢琴系的大一学生。

音乐学院和美术学院一栋楼,姜惜言刚进宿舍楼,就看到走廊上一排堆着的油画画框,艺术气息浓厚。宿管把她们拦下来,钟丽忙上前道:“老师,我刚才来过,是四楼417寝室钟少飞的妈妈。”

宿管点点头,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姜惜言。这姑娘看起来斯斯文文,衬衫牛仔裤的搭配干净清爽,额间白皙的肤色上一点红,忽然就有了股妖冶的味道。她背后还背了把显眼的木剑,腰间挂了个酒瓶般大小的葫芦,现在的年轻人都流行这些配件?

可这葫芦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宿管让她们俩登记,闲聊着问:“你是哪个学院的?”

姜惜言如实答:“商学院,不过我都毕业了。”

钟丽潦草地登完记,步履匆忙地带着姜惜言上楼。扬城大学近百年的历史,古老的建筑曾在战火中风雨飘摇,改革开放后校内整体翻修了两次,但最近一次距今也有十几年了,导致宿舍楼还是传统的楼梯结构,没安装电梯。

钟丽本来心急如焚,到了四楼,步子却慢慢放轻,秉着呼吸问:“大师,我们现在怎么办?”

姜惜言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上前拍门:“钟少飞,钟少飞在吗?”

“钟少飞?钟少飞在吗?”

她取下背后的木剑握在手心,万一待会儿那个地皮蛇出来,干脆就现场暴力执法,一次性送对方升天。这把木剑用雷击桃木制成,桃木是五木之精,在民间也被称作“降龙木”,可避阴魂,可杀鬼王。而雷击木中本来就蕴含天雷之灵,对阴魂来说更是致命,强强结合,姜惜言这把雷击桃木剑算得上是她的铁饭碗了。

没过一会儿寝室里有拖沓的脚步声响起,铁门先是开了个缝,里面的人适应了一下光亮,才慢慢把门打开。

姜惜言见到钟少飞,被对方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握着剑柄的手有凸出的关节冒出,红润的指尖因为力道开始泛白,透出主人如临大敌的紧张心情。她早开了阴眼,盯着钟少飞看了几秒,发现他周身有股浓郁的阴气,但并未有阴魂附身。

钟少飞留着女孩子的齐肩长发,估计是之前一直睡在床上,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他眼下是浓重的青色,双颊消瘦凹陷,本就瘦弱的身材在宽大的T恤下更加单薄,姜惜言怀疑他多走两步都要晕倒了。

钟少飞空洞迷茫的眼神在钟丽和姜惜言身上游走,安静的走廊上一时三个人都忘了说话,还是钟少飞不确定地叫了声妈,才唤醒了其他两个人的大脑。

“少飞!你认得妈妈了?”钟丽激动地握着儿子的手,发现双手一片冰凉,瘦可摸骨。钟少飞从小学钢琴,一双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但即便如此,也不是现在这样呈枯槁之态。

有问题。

姜惜言和钟丽进到寝室,发现唯一的窗户紧闭,窗帘也放了下来,厚重的布料透不进一丝光亮,整个寝室关上门,就像是处在漫漫黑夜,压抑而深沉。

钟丽还拉着钟少飞不停讲话,大都是她如何关心他和他置若罔闻的态度。姜惜言看钟少飞动作迟钝,瞳孔暗淡迟迟不聚光,已经肯定这人被某些东西附过身了,阳气大散,血脉不通。

姜惜言把剑横在桌上,声响惊动了钟少飞,他盯着桃木剑愣了愣,突然打了个冷噤。钟丽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柔声问道:“怎么了?冷了吗?”

钟少飞沉默,姜惜言迅速拿出一张黄符按在钟少飞头上,符纸上并没有沾水和其他东西,但是却稳稳地贴在了对方额心。钟丽再一次见证了她这辈子都难以解释的事,符纸上的字像墨汁浸在了水里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开,整张黄符的字迹很快便模糊一团,与此同时,钟少飞的脸色却慢慢红润起来。

火符散形,阴气散。

“我、我怎么了?”钟少飞看着钟丽,面前还有个陌生的年轻女郎,女郎用那双墨瞳注视着自己,缓缓道:“现在说说吧,你半个月前在寝室干了什么事?”

姜惜言提到“半个月前”,钟少飞才恍然自己已经浑浑噩噩过了半个月。眼前一抹黄色,有股说不出的药香,钟少飞却觉得安心定神,一直混沌的思绪都清晰了不少。他伸手把黄符拨开,钟丽忙阻止他:“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大师给你做法呢!”

钟少飞:“妈,我没有想摘下,就是它有点遮我眼睛。”

姜惜言两指将符扯下扔到一边,散了形的火符已经没有作用。

“谢谢……”钟少飞抿唇笑了笑,总算有了点钢琴才子的温润模样。说实话,这半个月他虽然一如既往地上课回家,但也觉得自己身上出了一些变化:记忆模糊不清,脾气也时好时坏,面对母亲担忧的眼神,明明他很想上前宽慰两句,可身体像被人支配似的,根本就不听使唤。

姜惜言称这种情况为:附身。

钟丽帮着他把这半个月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包括医生诊断他怀孕。钟少飞安静聆听的侧脸终于有了点变化,惊讶道:“这怎么可能?”

他蹙着眉沉思,过了半晌道:“我想起来了,半个月前,我们在寝室请笔仙。”

姜惜言倒着推了推日子,冲钟少飞比了个大拇指:“清明节请笔仙,厉害厉害。”


笔仙是学生们之间流行的一种招灵游戏,流传的版本很多,导致灵与不灵也看运气。而它名字里虽然带了个“仙”字,但和神仙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通过笔仙招来的东西,可以是孤魂野鬼,也可以是山精古怪,很显然,钟少飞他们寝室,招来了不得了的大东西。

民间的请神和拜神活动,其实对时间有很高的要求,一是算良辰,二是看吉日。像请笔仙这种活动,勉强可以算在请神这一类中,特别忌讳的就是清明、中元、春节这些日子,容易请来难缠鬼。

钟少飞被这鬼附身了半个多月,用他自己的话说,时而清醒时而像在梦里,记忆断层,只记得清自己清醒时的情况。钟丽见姜惜言不说话,儿子的气色也好了不少,以为黄符除了鬼,正欲把钟少飞带去医院再检查下怀孕的事,姜惜言起身道:“把衣服掀起来。”

她轻拧着眉,朱砂在昏暗的室内若梅花暗红,柳眉下的眼瞳漆黑深邃,这双眼睛不笑时,让人凭空想起冬日的凌冽萧瑟。

钟少飞掀起半截T恤,腹部紧实平坦,钟丽松了口气,看向姜惜言:“大师,少飞没问题吧?”

姜惜言盯着只有她能看见的那团黑色,一字一句道:“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钟少飞问。

姜惜言伸手按在他腹部,轻轻用力往下一按,抬眼看他的表情:“疼么?”

钟少飞皱了皱眉:“好像是有点。”

话刚说完,两个人明显感觉到腹部有股气流涌动,钟丽一直看着姜惜言放在她儿子肚脐眼周围的那只手,此时手周围的皮肤轻轻朝外鼓了一下。

钟丽头皮都要炸了,手上汗毛竖起,像把尖锐的刺顶着手腕上的金镯子,而她本人也如这镯子一般,被刺得无法呼吸。

钟丽气息不稳地朝姜惜言求救:“大师,麻烦你救救我儿子……”

钟少飞因着这股“胎动”也吓懵了,姜惜言把他的衣服扯下来,心中有了猜测,便对两人说:“你请的笔仙是个女鬼,她死的时候应该还怀着孩子——”刚说了两句,姜惜言语调一顿,眼里带了点玩味,勾唇笑了,“我估计你留着长发,她以为你是个女的,想借你的身体生小孩呢。

但偏偏你又是个男人,阴胎已经在你肚子里成了型,这可和我们普通人生孩子是不一样的。这个东西吧……”姜惜言指了指他的肚子,“在这片土里生了根,就必须发芽,为了它能更好的发芽,这个女鬼已经打算完全占用你的身体了。”

“怎么占用?”母子俩异口同声。

姜惜言收了笑,眼底昏暗一片:“洗魂。”

“你可以把洗魂简单地理解为失忆,她占据你的身体就是在给你洗魂。等她成功了,你的魂魄就像个新生儿一样,恰好能融进这阴胎,到时候这个身体就该叫别人一声妈了。”

姜惜言分析了老长一段,觉得嗓子有点干,四下看了一圈,男生宿舍,不好问人家要水喝。钟少飞和钟丽一反常态地没说话,她余光看见这位已经吓得不会说话的母亲紧紧挽着儿子的手,钟少飞还算有点男子汉的担当,听了一堆非科学言论,组织着语言问:“那怎么能打掉我肚子里这个……阴胎?那个女鬼是走了吗?还会不会回来找我?”

“会回来的,最快今晚就能回来。”姜惜言抄起桌上的木剑,马尾顺着她扭头的动作在空中抛弃一个好看的弧度,再换身衣服,大概就是电视上正气凌然的江湖女侠,“你收拾下自己,和你妈妈先去吃个饭养养精神。”

这女鬼也不知道是减肥还是怎么的,占人家身体洗魂吸阳气也就算了,饭也不给人家吃。她手上还有刚才肌肤相触的触感,那小腰细的,说是女生她也信!

难怪女鬼也把他认成女人了呢!

“我现在要出去一趟,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回来,你们在寝室等我。”

钟丽艰难地喊了她一声:“大师,快去快回啊。”

姜惜言虽然嘴巴上说是洗魂,其实还有点拿不准,准备回去跟常文清确认一下。出了寝室楼,阳光透过树荫斑驳地洒下光晕,明亮的室外和刚才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姜惜言嗓子冒烟,拐到一边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

额心的阴眼还在,姜惜言灌了半瓶水往回走,跟个游客似的左看看右停停。她数了下,一路上已经看见三只阴魂了,都是学生模样,等着阴差来开智超度。

走到大门口,人群聚集,声音嘈杂。姜惜言看见一辆公交车偏着车头停在路边,警车和救护车悉数到场,忽然也明白了刚才三只阴魂的来处。

前不久收班的公交车和救护车相撞的新闻热度还没过去,这么快又出车祸了。

扬城的公交车司机是把公车当飞机在开吗?!

姜惜言找了个树荫坐下乘凉,拨通了常文清的电话,那边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作甚?”

“常老师,我好像遇见洗魂了。”她把钟少飞的事情前后拉通一说,常文清也不再玩笑,严肃道:“你没猜错,是洗魂。”

“可是洗魂,不都该是阳间的人做法吗?”她没搞懂这一点。

常文清沉吟道:“阴魂也可以,不过通常是百年幽物才有这样的能力。这样吧,我先开坛写个文书给地府,问问他们最近是不是有老鬼跑出来了。你一个人可能搞不定,等等我晚上过来。”

“那行,我和人家约的是晚上八九点。”

姜惜言挂了电话,凑到人群中央看地上躺着的学生,三个女生,脑袋上血肉模糊,护士正在检查心跳和呼吸。姜惜言心中惋惜,知道人是救不回来了,偏过头不忍再看,哪知道就是这一偏头,和对面树荫下的女鬼四目相对。

同样的年轻女学生模样,衬衣的款式说是复古不如说是旧,扣子规规矩矩地扣到了脖子上的那一颗。头上梳了两个辫子,脚上一双白色胶鞋,腹部隆起如小枕头般大小。

她起初以为姜惜言是个普通人,后来看到对方双眼如炬,直直朝自己的方向跑来,右手反握背上那把木剑。阴魂天生畏惧雷火,姜惜言的雷击桃木剑这些年斩过上百阴物,可以说是自带输出buff,女鬼光是看到剑柄就怕得不行,转身就跑。

姜惜言跟在后面追,追着追着突然笑了,这鬼是不是一孕傻三年,自己都死了还捂着肚子跑,真以为等下要流产啊。

“你别跑了,我不杀你!”姜惜言这句话宛如警察对小偷,起不了任何作用。女鬼飘进图书馆,想先找个火气低的人上身避避风头,眼睛晃了一圈,还真被她找到一个。

那男的身上有淡淡的阴气,个头挺高,正好背对着她低头看书,恰好是上身的最佳姿势!

她往前一扑,魂魄如烟散开,然后又慢慢汇聚。

女鬼低头看自己的指尖,这、这是从他身上穿过来了?这男人不能附身?

韩烨觉得周身有冷气袭来,朗目微冷,带了点显而易见的恼怒,心中默念咒语开阴眼,双眼噙着刀锋般的寒凉,唇瓣轻轻动了动:“再想附身就让你魂飞魄散。”

女鬼:“!!!”

现在的学生不学习一天净学抓鬼?

学生们在图书馆都刻意保持着安静,姜惜言从校门跑过来,少说也有两三千米,进图书馆的时候难免步伐沉重,弄出来的声响也大。韩烨就在一楼正对大门的方向,姜惜言凭着阴气找鬼,自然朝韩烨的方向跑去。

女鬼看到姜惜言,被逼到绝境,突然灵光一闪,自己是鬼啊!

于是穿墙跑了。

图书馆背后是一片广阔的人工湖,还专门养了几只天鹅供大家观赏,湖的四周是大片的坡地,偏偏图书馆起势高,从一楼窗户跳下去无异于跳个小楼。姜惜言捂着肚子喘气,见到女鬼飘走,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门口的保安追着姜惜言过来:“同学,这里不能带这些东西进来。”他指了指姜惜言手里的木剑。

姜惜言讪笑,另一只手搓着衣角,解释道:“不好意思,这是木头做的,不算管制刀具吧?”

保安伸手摸了摸,果然是块木头,轻咳了一声道:“下不为例,木头做的下次也别拿进来了。”

“哎好,谢谢啊。”姜惜言小声道谢,周围有不少学生都注意到她,偷偷地打量。

韩烨认出了姜惜言,他本身不欲与这些阴物法师扯上关系,合上书抬步就要走,却听到旁边的人在和他说话:“小哥,你刚才看到她了吗?那个怀孕的女鬼。”

姜惜言比他矮一个头,韩烨居高临下,稍低头,就是一双安静闪烁的眼睛。眼睛的主人和自己不过一个肩头的距离,轻轻喘着气,似乎带着股湿意的气息扫过他的右肩,韩烨莫名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

就好像,他原本不想理她,却无法拒绝这双眼睛的请求。

“嗯,走了。”他压着声音,胸腔的共鸣低沉浑厚。

姜惜言眨了眨眼,是她看错了?这小哥身上怎么也有淡淡的阴气?她下意识地抬手揉眼睛,不小心碰到了额上的朱砂,眼前雾气一散,所有东西还是本来模样。

关了阴眼,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你忙,不打扰你了。”姜惜言客气道。

韩烨点点头,走到另一边的书架,随手翻了两本书。大厅那边的电梯有人说着话下来,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冲他的方向招手。

姜惜言看到这个身怀特异功能的男人放了书朝外面走,自己追鬼失败也不准备多待,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出去,心里琢磨着晚上的行动,眼睛不自觉地跟着韩烨。

只因为这人确实好看,很难不让人注意。

韩华生低声和校方领导介绍韩烨,韩烨配合着点头,礼貌性地问候众人。周边的人因为韩华生一句“犬子韩烨”对他不乏恭维,韩烨从来不把这些话放在心里,只当耳旁风。

他余光看到年轻女人还跟在他右后方,心里嘀咕着“女鬼可恶”、“晚上要好好收拾你,让你跪下叫爸爸”,竟也比耳边萦绕的这些公事化的声音有趣。

韩华生和几位领导交谈完毕,转头看到韩烨勾着嘴角,笑着问:“什么事让你高兴了?”

韩烨抿了抿唇:“没什么。”

韩华生拍拍他的肩,一行人约着去酒店吃饭。韩烨跟着父亲机械地往外走,心思却有点飘往别处。他天生就通人鬼心,二十多年来从未觉得这种能力的妙处,反而把它看成累赘,可今天听到后面女人花样百出的小心思,头一次生出些窥探人心的隐秘乐趣来。

不过也仅一瞬而已。

【啧啧啧,印堂青黑,霉运当头,看样子生意做得挺大,可惜了可惜了。】

韩烨脚步一顿,韩华生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看着父亲宽大方正的脸,停了几秒移开视线:“没事。”

韩华生继续和人说笑,韩烨上了车,终于可以隔着玻璃正大光明地看那个姑娘——后者拿着桃木剑,手上小动作挺多,看样子一身轻松。

相比之下他就没那么轻松了,这里做生意的人只有一个,韩华生。


于采薇眼看着对面的车直线驶来,快要靠近她的车时,却突然改成了风骚的蛇形走位。这条路总共才四条车道,左右两边各两条,她后面还跟着一辆车,根本避不过,硬抗了这一撞。

副驾驶上的姜惜言系着安全带,只受了一波冲击,人倒没事。后座上的常文清就比较惨一点,一头磕在椅背上,下车的时候走路都是飘的。

“你们怎么在开车啊?咱们两个方向你都能撞我?”

程小蓉和章威赶紧下车,看见对面车上下来两女一男,男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留着山羊胡,身上披了件金黄色的道袍,扎眼的很。说话的女人是司机,穿着居家的波点吊带裙,瓜子脸,抱着的两只手又细又白,像三月里的柳条,柔弱飘逸。

只是语气就没那么柔弱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小蓉连忙道歉。上车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两只大蜜蜂,在她眼前晃悠,章威知道她怕这些东西伸手去赶,她握着方向盘一边忍着尖叫一边开车,还时不时偏头躲蜜蜂,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踩刹车都来不及了。

“车灯都给我撞坏了!”于采薇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心里压着火,想着表妹和道长都在,得有长姐的姿态,不能骂脏话,从驾驶座旁边的包里摸出手机给交警打电话,眼神居高临下:“后面还有车要过路,我也不多说了,让交警过来处理,看看这是谁的责任。”

章威点点头,看到于采薇车前宝马的标志,脸色也不太好。

还喊什么交警啊,交警来不来也是他们的全责啊。

“姐,那你先这儿等等交警,我和常老师先上去。”姜惜言和她打了个招呼,拉着常文清往山上赶。

之前姜惜言在车站没看到男人和鬼男孩,拿不定主意给于采薇打了个电话。

男孩的遗体在于采薇工作的殡仪馆火化,她虽然没亲自接手但是有印象,请同事帮忙查了下死者的身份信息,确定了姜惜言没看走眼。不过听姜惜言说,这孩子身边还有个疑似能直接和阴魂交流的男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要么是同道中人,要么就是会点邪门歪道心怀不轨。

青阳观的观主常文清和姜父是好朋友,今早上到市区参加西南地区的道教会议,本来要和其他道友一起看晚上的文艺汇演,结果被姜惜言一通电话打断。姜惜言报了个生卒年月,让他现场起卦打盘,远程定位某个小鬼。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两姐妹直接把车开过来,美其名曰接他回观,说不定就是让他回来干苦力!

“小姜啊,你走慢点好不好……”常文清小跑着跟在后面,“那个小鬼就在我们青阳观,你先别急,你看到的那个男人说不定是个好人呢,说不定是送人家开智投胎呢!”

姜惜言哭笑不得:“那也得去看了才知道啊,万一他要干点别的呢?”

常文清顿了顿,脸上浮起一抹深沉:“现在炼魂聚魂这种事很少了,最近一起还是二十年前,始作俑者的后果就是被道教协会永远除名,还判了刑呢,你别太担心。”

常文清说的炼魂聚魂,在二三十年前的农村地区非常流行。所谓的炼和聚,就是把死人的魂魄用符咒拘在某一处,躲开阴差后,根据做法之人的需求,把这些魂魄洗去生前记忆,或是将几个魂魄聚为一体。

这样被炼出来的魂,不再是普通阴魂,而是怨气极强的怨魂。他们能帮做法者用阴间手段害人性命,有些怨念太深的魂,还会反噬做法者,然后因为没有生前记忆或者记忆混乱,凭着一腔怨气继续残害无辜之人。

当然,这种例子非常非常少。一来在这上面本事高强的人凤毛麟角,二来以前的人炼魂聚魂捉的都是孤魂野鬼,为的也都是钱财小利。

姜惜言知道常文清在宽慰她,回头和他说笑:“那个男人又不是道士,是个帅哥。”

常文清语调上扬地“哦”一声,装模作样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问:“像我这样的帅哥吗?”

姜惜言笑出声,用手在他面前比了比,“那人看上去应该有一米八吧,反正坐着也挺高的,穿的黑衬衫和黑色休闲裤——”

常文清突然看着前方,似笑非笑:“全身黑色的帅哥,他吗?”

他下巴朝前方扬了扬,姜惜言回头,对面走来的男人正好是地铁上的神秘男人。

韩烨目不斜视地走过,姜惜言犹豫了几秒,出声喊住他:“那个……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您是过来上香的吗?”她对着韩烨俊朗却没有表情的脸,在他坦荡的眼神下有些磕磕绊绊。

姜惜言不知怎的心里也发慌,万一他当时是在自言自语?这人说不定就是个普通人呢。可又频频想起他之前在地铁站的举止……

韩烨看到面前把他拦下的女人,还是那身银行工作服,清亮的眼睛望着他,耳朵都红了,心头刀光剑影天人交锋,面上微红着脸,眼神一本正经又透着些害羞的别扭。

“是这样的小哥,她之前在地铁站看到你旁边有个男孩鬼,你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吗?”常文清是见过大世面的,直来直去不含糊。

韩烨点头:“他刚才被阴差超度了,请青阳观的王道长诵的经。”

“啊,原来如此。”姜惜言没想到他能坦荡回答,脸上更是讪讪,对着人家笑得脸都僵了,“对不起,对不起,打扰您了。”

常文清眼睛亮了亮:“小哥是直接能和阴魂对话吗?实不相瞒,是我这个小侄女看到你在喊小鬼别乱跑,担心遇到了坏人,所以我们一起过来看看。”

“没事。”韩烨只回答了后半句,不想多留。常文清赶紧从他袍子里摸出一张名片,上前一步笑着递过去:“我是这青阳观的观主,常文清。小哥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有空可以常交流。”

常文清特地点了点名片上的二维码:“扫这个可以加我好友哈!”

普通人看常文清,大概就是一个道士的形象,往上了说,是扬城著名道教景点青阳观的观主。韩烨不是道教人士,他自诩也不是什么民间风水阴阳高人,只是从小身体特殊,也跟着了解了许多。

常文清是位厉害的道士,他原先的打算,也是想让章威请常文清诵经的。

韩烨本想收下名片,余光里却看到观主的小侄女眨巴着眼看他的侧脸。

【常老师为什么对着一米八笑得这么猥琐……】

韩烨:“……”

他原本准备伸出去的手停了下来,依旧垂在身侧,婉言谢绝。

常文清没有再纠缠,笑容不变地收回名片,颇有风骨地说:“有空来青阳观看风景。”

【快说好!快说好啊!跟着我出家吧小伙子!】

韩烨:“……”

交警来的速度挺快,大概是这一片郊外地区,路况也比市区好。几个交警围着事故现场拍照,听了双方车主的事件叙述,还询问了后面车辆的目击证人,刚好两辆车都装了行车记录仪,交警判定程小蓉的全责。两边都没人受伤,只是车辆损毁,于采薇理所当然要对方赔偿。

章威在一边给保险公司打电话,留程小蓉和于采薇干瞪眼。

“我才买的车还没说什么呢,好意思用这种眼神看我?又不是我撞的车。”于采薇小声嘀咕,倚着车门玩儿手机游戏。她没关游戏音效,于是程小蓉时不时就能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unbelievable!”。

可恶!

仿佛游戏也在嘲笑她一样!

她偏过头,看到从远及近的韩烨,脸上羞愤不满的神色来不及收回。韩烨淡淡看她一眼,章威背对着他们,他也没有打招呼,径直走了。

程小蓉蓦然想起刚才在青云观,韩烨说她家要破财。

程小蓉心如擂鼓,回想起韩烨看她的眼神,手脚都开始冒冷汗。

章威这个大学同学,到底是干什么的!

姜惜言和常文清慢悠悠地回来,于采薇沉浸游戏头也不抬:“解决了?”

“嗯,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带人家过来开智投胎的。”

于采薇给了姜惜言一个诧异的眼神:“这人可以啊!”她忙转头回望,大路上一片通畅,已经没有人影了。

“长得帅不帅?”

“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太严肃了。”

常文清接话道:“你当时也可以看他面相嘛,大奸大恶的人,坏事做多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惜言胸闷:“我在车上哎,地铁车速那么快,还隔着车门,看得清才有鬼。”

常文清听罢点头:“确实,你当时也只能看见鬼。”

姜惜言:“……”

“那常老师今天怎么不看看我面相,我出门开车就车祸了,这车才买没多久呢,平时都舍不得开。”于采薇笑嘻嘻地凑过去,素色的脸在常文清眼前乱晃一通。

常文清肥大的衣袖扇了扇,道:“你当面相能看出来你今天出不出车祸?面相只能看这人一生祸福姻缘,克己还是克人!简单地来说,你这人干没干过坏事,坏事干了多少,是能看出来的。”

于采薇不在意地哼一声。

风水阴阳包含万千,分支庞大,一支就算一行,有人凭着这一行本事就能吃一辈子。姜惜言学了她爸,通风水捉鬼,但偏偏她这个姨父突然不要女儿走这条路,赶着姜惜言去考事业单位;她学的家里当二皮匠的妈,一手缝补尸身的好针法。

至于其他起盘打卦、相学摸骨什么的,她和姜惜言都是半斤八两,时不时碰上还了要靠家里帮忙。常文清说的相学,她没怎么接触过,反倒是姜惜言跟着他学了不少。

“那您给我看看姻缘,我天天上班连活人都见不到一个。”

常文清“啧”一声:“你还早!”转头盯着发呆的姜惜言看了几眼,突然笑了:“哎呀,小姜的姻缘线红了呀。”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