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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傲总裁别蹲了,夫人她拒绝复婚霍泠白落安前文+后续

乌苏泡仙贝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写在前面:请不好火葬场这一口的宝贝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点进来,请不要因为题材问题给作者打低分,请不要看到一半,作者的伏笔都还没有写完就给作者扣强行洗白的帽子再给作者低分。尊重每一位读者,也请读者能稍微给作者一丢丢尊重。拜托拜托~)“白总,这是策划部讨论后修改的方案,电子档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请您审阅。”陈静将装订成册的厚厚一沓策划方案轻轻放在胡桃色的办公桌。端坐在办公椅之上的女人闻言抬起头,道了一声辛苦了。女人的声音如冰撞瓷,抬起头的那瞬间,已经做了她三年助理的陈静还是不习惯直视她的眼睛。白落安是标准的美人相,鹅蛋脸,弯眉,鼻梁秀挺,五官精致如同工笔落成,本该是温婉的人儿,浓睫覆下的眼睛却寒意逼人,素黑的瞳仁像两颗黑曜石,冷冽犀利,...

主角:霍泠白落安   更新:2025-06-21 04: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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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霍泠白落安的其他类型小说《冷傲总裁别蹲了,夫人她拒绝复婚霍泠白落安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乌苏泡仙贝”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写在前面:请不好火葬场这一口的宝贝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点进来,请不要因为题材问题给作者打低分,请不要看到一半,作者的伏笔都还没有写完就给作者扣强行洗白的帽子再给作者低分。尊重每一位读者,也请读者能稍微给作者一丢丢尊重。拜托拜托~)“白总,这是策划部讨论后修改的方案,电子档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请您审阅。”陈静将装订成册的厚厚一沓策划方案轻轻放在胡桃色的办公桌。端坐在办公椅之上的女人闻言抬起头,道了一声辛苦了。女人的声音如冰撞瓷,抬起头的那瞬间,已经做了她三年助理的陈静还是不习惯直视她的眼睛。白落安是标准的美人相,鹅蛋脸,弯眉,鼻梁秀挺,五官精致如同工笔落成,本该是温婉的人儿,浓睫覆下的眼睛却寒意逼人,素黑的瞳仁像两颗黑曜石,冷冽犀利,...

《冷傲总裁别蹲了,夫人她拒绝复婚霍泠白落安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写在前面:请不好火葬场这一口的宝贝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点进来,请不要因为题材问题给作者打低分,请不要看到一半,作者的伏笔都还没有写完就给作者扣强行洗白的帽子再给作者低分。尊重每一位读者,也请读者能稍微给作者一丢丢尊重。拜托拜托~)

“白总,这是策划部讨论后修改的方案,电子档我已经发到了您的邮箱,请您审阅。”陈静将装订成册的厚厚一沓策划方案轻轻放在胡桃色的办公桌。

端坐在办公椅之上的女人闻言抬起头,道了一声辛苦了。

女人的声音如冰撞瓷,抬起头的那瞬间,已经做了她三年助理的陈静还是不习惯直视她的眼睛。

白落安是标准的美人相,鹅蛋脸,弯眉,鼻梁秀挺,五官精致如同工笔落成,本该是温婉的人儿,浓睫覆下的眼睛却寒意逼人,素黑的瞳仁像两颗黑曜石,冷冽犀利,将天然微翘的眼勾出来的妩媚压制得半分不剩。

脆弱白皙的脖颈之下的风光被黑白两色职业套装遮挡得严实,但死板的职业妆并没有让她身上显出老气,反而因为她身上冷淡显出别样的韵味来。

像影视剧里薄情的女大佬,漂亮,但没有人气儿,陈静想。

白落安勉勉强强算半个女大佬,年纪轻轻出任君越集团的副总,虽然这里面有她是现任君越总裁霍泠妻子和她手持百分之10君越股份的原因。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个人能力优秀到能够完全让人忽略掉她这层关系户的身份。

20岁凭借清大专业第一名的成绩在集团实习,22岁毕业后空降副总职位,在此后的三年时间里,她为君越谈下了数个S级项目,这些项目单拿出一个项目就足以让她的履历金光闪闪,惹人膜拜。

她的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人也不难相处,工作的时候雷厉风行,但私下并没有领导的架子,共事三年,陈静也差不多摸清了白落安的性子。

外冷内热,只是看着冷淡了一点而已。

她是一个情绪非常稳定的上司,工作失误,只批评从不发火,下属有难题,她虽然不会主动解答,但来请教的时候她也不吝于点拨几句,对自己手下的人也大方,她们团队项目提成是整个公司里最高的。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她不好相处,但经过三年,团队里的人都对她有种由衷地敬佩。

毕竟一个25岁的女孩能有这样强的能力,她们这些亲近的人很清楚她背后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不过,可能就是因为她看着冷,所以白落安和霍泠夫妻二人瞧着才并不亲近。

两人夫妻的关系在公司并非秘密,但两人在公司除了工作上的交流之外再无任何其他夫妻之间的互动,让人两人其实并不是一家人的感觉。

两人的办公室紧挨着,但上班是分开到的,一般是白落安来得早一些,用餐也是分开的,称呼也是干巴巴的“霍总”,“白总”。

如果说工作时间是为了避嫌,尚有理由可找,那中午两个小时的非工作时间,两人也从不会任何交流,下班两人也不会共乘一辆车回家这件事,就是为两人夫妻不和添了实锤。

若说两人是联姻,但以霍泠的家世,也不需要他牺牲自己的婚姻换取利益,且白落安并非出身宁城豪门之家。

既不是商业联姻,也不是王子遇上灰姑娘的真爱戏码,两人的婚姻关系就变得耐人寻味,扑朔迷离。公司里私下有不少人编排白落安,说她是爬了霍泠的床才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因为两人之间的漠然,让许多人生出了不该生出的心思。

关于自己的流言,白落安向来置之不理,但霍泠身上的绯闻,她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处理得干干净净。

在很多人眼里,白落安就是被霍泠冷落的皇后,空长了一副好皮囊也拿不住丈夫的心。霍泠连装都不屑装,不难看出这是对她厌恶到了何种地步。

上流圈子也八卦,当年突然爆出两人的婚讯,自打那以后她就成了一群豪门小姐聚会的谈资。不过白落安从刚开始众人艳羡嫉妒好奇的对象逐渐变成了她们不屑鄙夷的山鸡。

后续事宜一一汇报完毕之后,陈静走出白洛安的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白落安将电脑上正在审阅的文件做了标记之后就开始翻阅手上这份策划案。

她的手指修长,骨架偏细,手背上的皮肤细嫩薄薄的一层,可以清晰看见皮下的淡青色血管的脉络。

本是一双好看的手,但从她的食指第一个指节到手腕腕骨之间,蜿蜒攀爬着一道泛白的细长疤痕,像一条丑陋不见天日的树根,硬生生破坏了这双手纤弱的美感。

但手的主人并不在意,当下医疗美容行业发达,完全能将这道疤祛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但白落安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任由这道在别人看来象征着自己卑微出身的疤痕引发众人诸多的猜测。

白落安在空白的地方做上批注,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下班的时间到了,陈静轻轻敲了敲门之后打开一条二十厘米左右的缝,和团队的同事一起和白落安说再见。

“白总,我们先走了,您别看太晚了,明天见。”

“明天见。”

白落安扫了一眼桌上钟表上的时间,才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了,向陈静等人点点头,示意她们先走。

门阖上,白落安接上刚才的思路,将最后两页文件看完才转了转酸疼僵硬的脖子。

37楼可以清楚地将这座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带尽收眼底,此时外面车水马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远处的车灯模糊成一片红黄交织的光团与天际弥留的晚霞交相辉映。

很热闹,和白落安格格不入的热闹。

霍泠这几天在随政府政要到临省考察,但他在或者不在,都与白落安关系不大。

唯一的不同大概是不用看到那双藏着冷漠与讥诮的眼睛。对她而言,或许是难得的可以喘口气的空隙。

没有人想被人讨厌,如果被人无缘由地厌恶,自己又不想和这个人交恶,那么尚且能努力寻个由头找个机会破冰,就算不能,努力过后也能安慰自己一句问心无愧。

但白落安被厌恶是有缘由的,她寻得到那个由头,可找不到那个机会,能破除两人之间的坚冰。

就只能像现在这样,被讨厌五年,1846天。

她努力过,她问心有愧。

(追妻火葬场,不好这一口的宝贝慎入慎入慎入,请不要看到一半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题材给作者打低分,拜托拜托~完美男主人设好文有很多,我另一本的男主人设就是头甜到尾,不喜欢反差男主请慎入这一本~鞠躬感谢~)


夜已深,这栋三层的豪宅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

白落安和霍泠婚后就搬到了这里,这是霍家老爷子送给两人的新婚礼物,因为不喜欢外人过多打扰,霍泠只带了从小照顾他的赵姨过来,原本是计划着再请两个佣人,但婚后两人的琐事很少,赵姨一个人就能照管,于是这栋房子里一直就只有三个人住着。

白落安和霍泠住在二楼,不过两人的卧室一个在左,一个在右,是互不打扰的状态。

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赵姨总是等着白落安回家之后才会睡下,不愿让这位老人操心,所以晚上要回来的时候,白落安一般会把时间控制在九点之前,不回来的时候或是时间很晚,她也会提前给赵姨发个消息告知。

今年的倒春寒十分厉害,白落安从温暖车里走出,酸涩的眼睛里灌进了凛冽刺骨的寒风,瞬间就起了一层水光。

别墅外排列的街灯照亮了花圃里的花,黄色的灯光之下花的颜色失真了,但丝毫不影响这些年年盛开的春花提醒着白落安一个事实。

又一个春天来了。

迈向楼前的阶梯,高跟鞋和坚实的大理石地砖碰撞出清脆的哒哒声,赵姨听到声音从楼里面迎上前来,在门口伸手接过白落安脱下的大衣。

“冷到了吧,我熬了姜汤,喝一碗了再上楼,这天气忽冷忽热的,不注意的话很容易感冒。”赵姨摸到大衣外面的冷气,絮絮叨叨地说着。

“好,谢谢您。”

其实哪里会冷到,坐车的距离也就几步远,但白落安耐心听着赵姨的念叨,顺从地走到沙发坐下,等她把热腾腾的姜汤端出来。

茶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只多头玫瑰,繁茂的花枝尽态极妍,比外面花园里被寒风无情摧残的花看起来更显生机活力,一看就是被赵姨精心护养过。

“碗我自己洗了就行了,你去歇着吧。”回程的时候车在半道上坏了耽误了些时间,赵姨年纪大了该休息,白落安接了碗,温和地说。

“好,别放凉了,趁热喝啊。”赵姨也没有推辞,五年的时间足够知道这份关心是否出自真心。

一会儿,液体到了能入口的温度,白落安仰起头喝了个干净,辛辣的味道冲淡了体内感知的寒意,她带着满身暖意上了楼。

第二天白落安没有去公司,九点一刻,司机出现在楼下。

陈静也在车边等候,带着一份整合好的项目资料,白落安走近了,能听到她轻轻吸鼻子的声音。

“白总,早。”陈静站直身体,清了清喉咙向她问好,又为她拉开车门。

“早。”白落安点点头。

等她在后座坐下,陈静绕到另一侧上车,把手里的文件夹交给白落安。

在车上盯着屏幕看很容易晕车,因此在路程中途的时候白落安习惯了看纸质版的文件,上午这个约要谈的不是重要的事情,只是年底谈成了一个项目,今天各方合作方在一起凑了一个饭局。

君越在里面不占大头,不过是为了在之前没有涉及到的领域探探路,其余的企业能搭上君越这条线,自然是也存了交好的心思,今天的饭局白落安本可以不必如此严阵以待。

所以在白落安吩咐准备项目资料给她路上看的时候,陈静在心里第无数次暗叹自己的这位分毫不松懈的上司。

25岁就能坐稳君越第二把交椅,真不是没有理由的。

车行进得平稳,白洛安扫过里面各家企业的资料,在心里默默记着,这些企业大本营都不在宁城,和君越往来极少,白落安怕自己记混淆什么信息,这才临时抱佛脚再复习一遍。

虽然不一定能用上。

车里一时间只有翻动纸张发出的摩擦声,陈静规矩地坐着,盯着车窗外倒退的风景发呆。

“刘叔,下个路口停一下。”随后白落安说了两种药物的名字,还嘱咐他买一瓶水。

“好的,太太。”

陈静的头越来越昏沉,刘叔买好东西回来,白落安示意她接过,握在手里,陈静才反应过来,这是白落安给她买的。

见她呆呆的,白落安很理解感冒了不敢吃怕犯困影响工作的心态,淡淡道:“这两种吃了不犯困,下午还是不舒服就去医院,我给你批假。”

“谢谢白总。”陈静低下头,拆开药盒按照说明书抠了两粒胶囊出来,就着矿泉水吞服。

白落安“嗯”了一声,低头继续看着手上的方块字。

这里是宁城数得上名字的游乐场所之一,冬天有温泉焰火,夏季有自然穿堂风和满池的睡莲,一向是有钱人爱来的地儿。

现在春季,虽然不像冬夏两季别有趣味,但这里做的菜亦是一绝,现在正是吃腌笃鲜的好时候。

白落安和陈静跟在带路的侍从身后,穿过古香古色的长廊,向约好的地点走去。

从城南到这里,路上便花去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空气里有淡淡的檀香香气和春春日植物的清新味道,很是好闻。

这里生意向来不错,这个时间点,长廊外的露天场地里已经有了游客交谈声,透过竹帘的缝隙飘进耳朵里。

再往里,就是需要提前预约才能进入的区域了,走到一半,风里有几声熟悉的名字。

白落安停下脚步。

按理说这里的包房隔声性能不至于差成这样,但这里是房间拐弯的地方,正好延伸出去一个赏湖的拐角,里面的窗户大开着,说话的人也没有收声,于是在白落安站定之后,那些话就清清楚楚飘了过来。

“整个宁城,要说最漂亮的女人那肯定是选不出来的,但要说最有手段的女人,那霍太太,白落安白总是当仁不让。”

“一个孤女,打败了宁城数不尽的名门淑女进了霍家的门不算,还得了霍老爷子的青眼,分了十个点的股份,摇身一变又成了君越二把手,不过白总是有真本事的人,这个副总当得那叫一个有声有色,在座的各位,哪个没领教过她的厉害……”

白落安听出这个人的声音,许家的公子哥许瑞麒,之前白落安和他家争一个项目,本来是正当竞争的关系,但这位刚回国的纨绔大少爷看她是一个女人对她起了点不该有的心思,用了些下作的手段,白落安机警没上当,转头给了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让他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才出院,从此就记恨上她了。

陈静和侍从静静等待着,白落安听着后面的话也是暗讽她心机深有手段,觉得没什么意思,正欲让侍从继续带路,就听许瑞麒继续道:“不过啊,这爬床上位的女人放在手边总归是不能放心的,今天爬你的床,明天或许就能爬别的男人的床……”

之后的话就有些难听了,陈静听着气血翻滚,“白总!我——”

白落安抬手制止陈静,她扯了扯嘴角,但她的笑还未露出来,就被一个熟悉的冷淡低沉的嗓音搅得七零八落。

“许少,言重了。”

说话的人是霍泠。

她名义上的丈夫。

那些羞辱的话,她这个秘书听了都气愤难忍,却只得了霍泠这轻飘飘的三个字。

陈静自然也听出了里面的人是谁,她张张嘴,看着白落安隐没在暗处的身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外面的流言陈静早有耳闻,但她从不在意,像白落安这样身居高位的女人,多少都伴随着流言蜚语,亲耳听见今天也不算第一次。

她始终无法把这些人嘴里下药爬床上位,贪财慕势,形容不堪的心机女人和她朝夕相处三年的上司联系起来。

不过她今天终于确定了一件事,白落安和霍泠两人之间,如同这三年她看到的一样,一点夫妻情分都没有。

这一方空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刻度上的一秒钟被无限拉长,长到她以为过了很久,但其实只过了三秒钟。

白落安跨出一步,走到灯光之下,莹莹的光影落在她脸上,她还是惯常的那一副表情,冷漠,无动于衷,看不出伤心与否。

“走吧。”

微微抬头,示意侍从继续带路,她已经走出去几步,陈静猛然回神,将背后难以入耳的交谈声音甩在身后。

霍泠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陈静看着白落安挺直纤细,像一株韧竹一样的脊背,不知为何,眼睛酸涩不已,她用力眨了眨眼,快步上前,跟上白落安的脚步。

应酬结束之后再经过那个位置,房间已经空了,服务员正在收拾里面的盘盏。

白落安给陈静放了半天假,自己独自回了公司,临近傍晚的时候接到了老宅的电话,霍泠的母亲,傅晚佩,让她回老宅用餐。

毫无疑问,霍泠也在。

她不知道霍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她很快就得到了答案,24小时待命的公关部给她发了请示,处理霍泠与当红女星蓝灵昨夜密会的绯闻。

地方是白落安熟悉的,宁城有名的销金窟之一。

这一类新闻不用白落安费什么心思,毕竟照片上只是两人稍显暧昧的站位,连亲密照都不算,即便不处理,也翻不起什么水花。

但白落安还是让公关部用最快的速度撤下新闻,并给了蓝灵的经纪人下了警告。

尽管当时霍老爷子出手隐瞒了两人结婚的真正缘由,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尤其是这些消息灵通的娱乐公司的人,谁是可以攀附的对象,门清。

白落安可以,那她们也可以。

所以自那之后,往霍泠身上扑的人多了一倍不止,霍泠更是三天两头就上娱乐新闻的头条。

白落安自知没有管他的资格,但最后还是动手处理,五年过去了,这类消息不像之前频繁,但时不时的还是会有。

霍泠是故意的。

回复了消息之后,白落安便收起了手机闭目养神,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两眼,换了更轻柔的音乐声。

霍家大宅是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白墙青瓦,历经岁月的洗涤越显古朴,彰显着霍氏一族数代人的积淀。

车停在院门外,白落安在老管家的迎接下进了家门。

“张叔。”白落安同管家打招呼。

张叔笑道:“快进来吧,外面冷。小少爷和太太等了好一会儿了。”

白落安闻言笑了笑。

两人一路聊天,走到大堂。

傅晚佩和霍泠说这话,余光一直扫着大门的方向,见管家带人进来了,话也不和霍泠说了,站起身迎了上去。

“你可到了,是不是堵车了?穿这么少,冷不冷啊?”

傅晚佩穿着一身得体的墨绿色旗袍,身上披着流苏披肩,画着精致的淡妆。她的五官柔和,气质温婉,即便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也只是为她平添几分魅力。

“妈妈。”白落安先叫了人,再接着她刚才的话说道,“是堵了一会儿,不冷,今天温度升了点。”

两人向屋内走去,傅晚佩拉着白落安在自己身侧坐下,目光一抬,就和正对面的霍泠对了正着。

霍泠身上没有傅晚佩的影子,他的长相更多随了霍廷,综合了傅家人的优点长成的一张脸实在是英俊至极,高鼻薄唇,眉眼精致得好似被人精心雕琢而成,尤其是那双眼睛,双眼皮在眼尾处像扇形般铺开,笑时透着温柔的风流,不笑的时候是身居高位养尊处优的凌厉凛然。

白落安脸色未变,两道同样淡然的视线交汇就如同根湿木碰触,丝毫不会碰撞出任何火花。

“等会一起回家。”霍泠说。

“好。”白落安点点头。

两人在傅晚佩面前要比在外面看着亲近些,霍泠不想让她为两人的关系操心,毕竟傅晚佩一直很喜欢白落安。

说是喜欢,但白落安一直觉得这里面同情居多。傅晚佩天性善良,从知道她是孤儿就对她多有照拂,在她和霍泠发生了关系订了婚之后,是除了霍老爷子之外接受得最快的人。

虽说是聊家常,但大部分时候都是傅晚佩在说,白落安和霍泠之间除了工作基本无事可讲,但又不可能在傅晚佩面前讲工作上的事。

一顿饭不温不火地结束,在傅晚佩如有实质的暗示意味的目光之下,霍泠在衣帽架上拿过自己穿来的风衣外套递给白落安。

“穿着吧,风大,小心感冒。”

白落安从他手里接过,那句“谢谢”堵在喉咙里,对上霍泠的视线之后又咽了下去,转头看向傅晚佩,温声道别:“妈妈,我们先走了。”

“好,不忙的话多来看看我。”傅晚佩见霍泠很上道,看来他进了自己下午的话。

虽然语气生硬,但愿意改变就是好兆头。

两人站在一起,霍泠高大俊朗,白落安眉目如画,实在是养眼。傅晚佩看着这一幕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霍泠和白落安都认真答应下来,转身走出了庭院,在傅晚佩视线触及不到之后,白落安将身上披着的衣服递还给霍泠。

衣服上沾染了霍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木质香气由于她的动作挥散在空气里,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抓不住。

等司机把车开出了宅子,两人之间刻意营造出来的那几分亲近已经散得一丝痕迹都没有,霍泠拎着衣服,一直没有穿,上车之后就被他扔在中间,像一道三八线横亘在两人中间,彰显着一方划清界限的决心。

两人坐在后座,泾渭分明。

车开了一段距离,白落安数着路边的路灯,以为两人又是相顾无言到家的时候霍泠突然开口,“别误会,我只是想让我妈高兴一点。”

误会什么?当然是误会他对自己有那么一分关心,尽管那种情况之下任何人都知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给长辈看的,但霍泠仍旧出言提醒。

白落安知道霍泠担心什么,他怕自己因为这个小小的互动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白落安低声答了一声,“知道了。”

说完她又偏过头继续数路灯,可她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刚刚数到了多少。

但想不起来也并不影响什么,她知道这段路程一共有1107盏路灯。


赵姨见两人同车回来很是高兴,脸上的笑都挂不住。

白落安的目光无处着落,只能看着霍泠透着冷淡的背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晚间的温度很低,鼻腔因为吸入冷空气而被刺激得生疼,她突然孩子气地张嘴哈出一口气,凝结成一片白雾。

她就像这片白雾,随时可能散尽,也不属于这里。

霍泠和赵姨打过招呼,径直上了楼,白落安留在楼下,照例喝下了赵姨热姜茶驱寒。

她其实并不喜欢姜的味道,但在她的生命里,来自长辈的关爱实在是少得可怜,所以她一向不懂得如何拒绝。

书房里透出明亮的光,霍泠不在的几天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由她过目,想来是霍泠放心不下,在在看这几天的重要文件是否有问题,好在明日回公司确认。

有什么可看的呢?自己又不会害君越。她十五岁从那一批资助的学生里被挑选出来被当成霍泠的助手培养,忠于君越,忠于霍泠几乎是刻在血液里的信念。

可惜霍泠不信。

白落安缓步走向另一侧,安静的走廊里只有轻到忽略不计的脚步声,太安静了,所以她不由回想起刚才下车前霍泠的警告。

“你很有手段。”

霍泠是直视着她说的,所以白落安能清晰分辨出他淡漠的眼神之下那几分藏得很好的焦躁和不耐。

“老爷子才走了不到一年,你就能哄得我妈站在你这边,你又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

是啊,霍泠看重亲情,霍老爷子和傅晚佩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所以五年前,霍老爷子做主坚持要他娶了自己,霍泠一开始不愿意,最后还是低头了。

其实拿笔钱打发了就好,何苦搭上他自己。

傅老爷子走后,傅晚佩总是找机会让两人培养感情,时不时敲打霍泠,像今天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霍泠之前很抵触。今天或许是傅晚佩话说得重了,他最终还是让步了。

白落安思绪飘散,又听见他含着讽刺继续道: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老爷子临终前交代不许我和你分开,我答应过他,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个心,霍太太这个名头这辈子都是你的,除此之外,你不用白费心机。白总,人不能太贪心,你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荣华富贵,财富权势,就不要想着要别人的真感情。”

“我妈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不希望她在这把年纪还真心错付,所以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回我家单独和我妈有什么接触,需要回去的时候我会通知你,我会和你一起。”

白落安不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耳朵里响起巨大的嗡鸣声盖过了一切,她的心跳呼吸,她的回答。

这个世界都失声了。

不过她想起霍泠的表情,自己的回答应该是让他满意的。

回到温暖的卧室,冰封的触感渐渐解冻,白落安感觉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解冻,开始在身体里缓慢地流动,迟来的痛感也随之复苏。

心里很闷,很重,也很痛,快要喘不上气了。

白落安拉开衣柜,手还没有伸到睡衣上,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情绪百转千回又重新落回原处,全部被用力咽下,白落安眼睫用力地眨了两下,但这次好像没有用。

霍泠真的太知道怎么伤害她了。

命运从不曾慷慨。

她失去了父母,家破人亡。

喜欢的人避她如蛇蝎。

命运对她从不曾慷慨。

情绪控制住了,但眼泪却控制不住。又或许是今天的情绪控制住了,但这一枚小石子牵动了以往深埋心底的一些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的眼皮薄,只要是哭得太过第二天就一定会有明显的痕迹,用化妆品也遮不住,明天还有例会要开,她不能再哭了。

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不能有丝毫的失态,否则不知道又要起来多少闲言碎语。

她无所谓闲言碎语,但君越不能有夫妻不和的负面新闻。

狠狠咬住唇,痛感能让人转移注意力,短暂清醒,白落安只要那一点点整理的时间就足够了。

门外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不用想一定是赵姨,因为霍泠几乎不会踏足这一方区域。

“太太,我看你刚刚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感冒了?我给你拿了点药,你需要吗?”

白落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着声线回复道,“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没有不舒服,你早点休息吧。”

赵姨明显松了口气,“没事就好,那你早点休息。”

听着脚步声走远,白落安伸手摸摸眼眶,还湿着,有一点点微酸,没事的,明天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公司,上午是例会,分公司负责人,各部门的主管分别做本月的工作汇报,霍泠神色肃然地听着,时不时挑几句刺,九点到十二点整,三个小时整的会议,众人从会议室走出的时候脚步都在飘。

没办法,汇报既要简练又不能漏掉重点,霍泠眼毒心细,下面的人丝毫不敢怠慢,虽然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但这三个小时堪比刑事审讯,实在是让人招架不住。

霍泠的二叔霍言担任几家分公司的总经理一职,会后便寻了霍泠一同到了君越高层专用的餐厅用餐顺便联络叔侄感情。

霍言让助理请白落安,但白落安手下有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托助理替她说声抱歉就离开了公司。

“小白一直都是个工作狂啊。”霍言听了助理的回话之后打趣道。

霍泠笑了下算是回应。

她倒是聪明,昨天听了自己的话,今日就开始践行了,也好,她要的是什么,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

霍言摇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不注意身体,工作再忙饭还是要吃的,等会你记得问问她,自己老婆,要多关心关心。”见霍泠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霍言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小白是有不对,但你们结婚也有五年了,你有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小白可是香馍馍,外面多少人想挖她,你别把人气走了再后悔。”

包厢里除了霍泠和霍言再无旁人,没有外人在,霍泠也没有掩饰,“她不需要我关心。”

顿了顿,“她要是主动肯走,我求之不得。”

白落安能坐稳副总这个位置,除了自身能力,工作上挑不出错,还有一个原因是她手里实打实的股份,也是因为这两个原因,霍泠才一直没办法动她。

这也是真话,要是有公司能把她挖走,他甚至愿意放鞭炮庆祝。

眼不见心不烦。

“你啊。”霍言看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

罢了,小辈的事情他是管不了的,霍言止了这个话题,和霍泠说起了公司的事情。


白落安坐上车,接过陈静递过来的,制作时间只需要五分钟的麦当劳。

胃里隐隐作痛,多年饮食不规律落下了严重的胃病,顾不得许多,一口咬下去,艰难而缓慢地用油腻到有些反胃的食物安抚叫嚣着的器官。

陈静有条不紊地汇报,白落安吃了半个汉堡就吃不下了,把纸袋收上来折好,放回袋子里。

君越也涉及影视行业的投资,近几年投下的电影和电视剧都有不菲的回报率,这个部分归于白落安管理,前段时间,她才谈好了一档综艺的独家赞助。

君越以赞助商的名义投钱,实则作为节目组唯一的投资商。

陈静说的也是这件事。

眼看着节目马上要开拍录制,君越即将注资,白落安的人正在和电视台、节目组的人洽谈赞助细节,临门一脚,节目组换人了。

换进来的人白落安也算熟悉,那人正是与她才起了冲突的许瑞麒的绯闻女友,郑涵,而我们的许少爷得知白落安看中了这档节目,立马联系节目组表示自己也要赞助,并且高于君越1.5倍的价格要从白落安手里抢过独家赞助权。

电视台的人两边都不敢得罪,于是紧急联系了白落安,白落安的人没有收到她的指示,还在和许家死扛。

白落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让陈静给电视台那边的下属发消息,让他们继续死扛着不松口,透露一下这是自己很看重的项目,不能轻易让人。

陈静发完消息,再看白落安的神色,脑子里转了个弯,“白总,这个节目我们不投了?”

白落安笑笑。

许瑞麒心眼小又记仇,他老子老来得子又纵容得很,他要杀人都有人给他递刀,两人梁子结得大,就算白落安不出手,按他的性子也会主动招惹。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许家这棵大树,她来剪剪枝桠,找点事情做,免得日后她失了庇护之所,第一时间就会被他找上麻烦。

许瑞麒大大咧咧坐在主位,芒果卫视招商部部长和节目制作人等人呼啦啦围成一圈,听着他念叨着怎么捧郑涵。

白落安的人坐在对面,冷眼瞧着这一切。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清冷嗓音响起——

“许少,这档节目是我君越在先,许氏来迟一步,您要捧谁,请您再重新投一档节目吧,君越绝不与您争。”

“白总!” 下属们见白落安到了,齐刷刷站起身迎接。

白落安点点头,走到许瑞麒的对面坐下,她坐下了,身后的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个个站在她身后,逼视着许家的人。

电视台的负责人擦了擦汗,尴尬地向白落安问好。

白落安倒也没有为难别人的习惯,半真半假调侃了两句就放过了无辜的人。

许瑞麒一看到白落安的眼神就直勾勾地看着她,他才回国参加酒会的时候得知了就是这个女人一直死咬着自己家看重的项目不放,于是便动了些歪脑筋。

说是为了项目,其实也不尽然,光是白落安这个人就值得他费点心思。他不在国内,不知道白落安的手段,以为她就是挂名在公司博个美名的豪门太太,所以动手的时候,被白落安狠狠将了一军,蒙住嘴被揍进了医院,白白吃了一个哑巴亏,还被自己老子教训了一顿,警告他不许招惹她。

再见到她,许瑞麒还是恨得牙痒痒,但知道了她握着实权之后,心里那种想摧毁他的念头却越发浓烈了。

这样的冰山美人儿在床上更有滋味不是吗?

他也打听过了,这人本来就是用了不正当的手段爬了霍泠的床,霍泠也并不在意她,自己出言不逊,霍泠连半句维护的话都没说。

那自己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一定要把这人搞到手,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

“白总,价高者得,君越财大气粗,可您不能挡着别人赚钱的路子不是?”许瑞麒正色起来,也有几分世贵家公子的样子。

他长相不错,但好的皮囊从不能骗过白落安的眼,许瑞麒打量自己的眼神看得白落安作呕。

“许少,您多年留学可能忘记了,我们生意人讲的是诚信第一,君越谈这档节目两个月,铁板钉钉的事实,现在已经在磨合合作之后的事宜,您此时横插一脚,怕是一些不讲道义了。”白落安嘴角挂着极淡的笑说。

电视台的人看两人你来我往打着机锋,颇有一种被豪门大佬争夺的自豪感,只是后来亮底牌了,白落安的底气就有些不足了。

这个项目的独家冠名加赞助是八千万,再高了白落安就没有了,不是君越舍不得钱,而是白落安在这个项目能动用的钱就只有这些。

千万级以上的项目从策划到实施都要霍泠签批,超过预算就必须重新上报,这是霍泠在他接手君越的时候就定下的规矩。

白落安知道,这一道指令防的人就是她,这些年为了不耽误项目进程,她的项目预算卡得十分精准。

许瑞麒大概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来用钱砸她的项目。

许家是他的,但君越却不是她白落安的。

“白总,好的项目比比皆是,以您的眼光,再挑个好的不是难事,但我的女朋友闹着喊着非要上这档节目不可,您也知道,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一个亿买她开心又有什么不可。我呢厚着脸皮来试试。白总,君子有成人之美,您就成全我让我哄哄我女朋友吧。”许瑞琪笑道。

白落安淡淡道:“许少,您和您女朋友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当然,做我的女人,一定很幸福。”许瑞麒看着白落安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不过他向后一靠,话头一转,“不过白总不必羡慕,听闻您和霍总鹣鲽情深,也是一对佳偶。”

白落安站起身,“再会,许少。”

“白总慢走,不送了。”

临走的时候白落安冷着脸,电视台的制片人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得罪了君越,几人一起送白落安一行人下楼,不停陪着笑脸。

许瑞麒目的达成,接了电话。

“宝贝儿?”

“当然了,老公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呵,今晚吗?准备好等我,哥哥带你玩点不一样的。”

许瑞麒看着白落安的背影渐渐隐没在视线里,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调情的话还没说完,又有新的电话拨进来,许瑞麒见是他亲爹打过来的,和郑涵打了声招呼就接通了这个电话,还不等他开口,许董怒气冲冲的声音透过听筒差点震破他的耳膜。

“你做了什么得罪君越了!啊!公司和君越有意向合作的项目被他们推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又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

许瑞麒被他爹的大嗓门骂懵了,“啊”了一声,继而反应过来他爹话里的意思,“君越和我们的合作取消了?!”

听他这话许董有什么不明白的,怒火烧得更旺了,“真的是你!你数数你才回来半年给我捅了多少篓子!马上给我滚回来!”

“诶爸,爸,有话好说。”许瑞麒甩了个眼神示意其余人出去,听他爸在电话里足足骂了三分钟才熄了火。

许瑞麒想了想,除了白落安之外他也没得罪谁,想来这就是白落安的吩咐了。

不得不说这就是女人呢,心眼比针尖还小,不过就是抢了她一个节目吗?

“爸,你放宽心,问题不大,我从白落安手上抢了个节目,她心里有气儿呢,让她撒。她做不了君越的主,你放心吧,霍泠不会同意的。”

许瑞麒的语气笃定,电话那边的许董得知自己家的惹祸精没有得罪霍泠也就放下心来,又骂了几句,电话挂断之后吩咐下属去约霍泠。

挨了训也没有影响许瑞麒的好心情,在电视台另外几位负责人的簇拥下走出大楼,去了郑涵的住处。

白落安手下的人都是人精,她和许瑞麒谈话的架势分明就是不想投这个节目,她看中的东西哪会因为三言两语的讽刺就被轻易抢走。

应付完电视台的人,一行人回了君越开会。

“芒果的新综艺我们不投了,之后电视台的人肯定要过来,我看了有两个节目的策划还不错,你们可以看看,刚好趁他们要还人情,可以用低价拿下独家冠名权,还有番茄和红台的几档节目,都可以看看。”

说着,白落安将自己提前选择的几个备选节目提出,吩咐下去让他们选择三到四个出来做投资评估。

娱乐圈,名利场,一个季度几乎有两位数的节目出现,但最后能在市场上留下印记的却少之又少。

虽然这笔钱对君越来说只是洒洒水,但白落安不愿白白拿钱打水漂。

她一手组建的这支团队,除了陈静之外,都是从她进君越第一天开始就和她共事。有她清大的师兄师姐,也有她破格收纳提拔上来的人才。

几年的磨合,这个团队稳固,高效,默契十足,是白落安在公司最强有力的后盾。

看着交头认真讨论的下属,白落安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口。

再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吧,她在心里默念。

这个事情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白落安手上最要紧的事是要拿到城南那块地皮,这块地的主人在近十年里换了好几个买家,出过烂尾楼,也建过私人公馆,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折腾到最后还是被政府收回了,这次重新开拍,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盯着。

标书改了又改,策划案前前后后做了几十个版本,但雏形都还没能勾勒出来,别家的势力已经开始上上下下开始打点,白落安收到消息,竞拍在7月,现在只剩三个月的时间,她大半的心思都砸在上面了。

霍泠自己有两个重要的跨国合作和一个酒店收购案忙着,分不出心来,所有的事都落在她一个人头上。

白落安为了让霍泠放心,这个项目的资料做得比任何时候都干净详细。毕竟数十亿的资金体量,她有心的话想在其中动动手脚真是太容易不过。

工作量增加不少,连累下面的人也跟着受罪,但他们知道自己的上司和霍泠之间尴尬生疏的关系,上司不被信任,他们亦然,所以也拿出了十二万分的心思对待,力求挑不出错处。

有时候难免心中郁结,但白落安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都是打工的,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从小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白落安眼前突然蒙上了一层白雾,眼前的一切都朦胧起来,那是极度疲劳之后眼睛罢工的征兆。

但她脚步不停,大步走到自己办公室,重新投入到繁重的工作之中。

天气日渐转暖,晚上回去的时候终于逃脱了姜汤的摧残。

她因为小的时候颠沛流离,身体底子不好,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很容易生病,在霍家这几年,被精心调养着,现下看来这效果很不错,今年的倒春寒里只感冒了这一次,真是个不小的进步。

白落安反手锁上办公室的门,诺大的办公区域只剩下她一个人,头顶的灯印出她单薄的影子。

这段时间回去的时间越来越晚,赵姨嘱咐过几次让她注意身体的话,但更多的也没有立场出言劝阻了。

其实对她而言回得早或晚都没什么分别,别人行迹匆忙,是因为急着回家。

而她住的那栋房子虽然装修豪华,但空旷寂静,她实在不能那个地方称之为家。

思绪飘回五年前,白落安想到她刚刚搬进来的时候其实努力过想把那里变成家。

虽然这段婚姻关系并非由爱而成,在霍泠的心里这是她的卑劣的手段,但她心里却不由自主升腾起一丝微妙的悸动。

她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就算这个开始并不美好,但如果她努力一下呢……

记忆里其实并没有关于家的概念,并不知道家人的相处方式,她想着自己的厨艺还算拿得出手,就精心准备了一顿早餐。

因为不知道霍泠喜欢吃什么,所以她做了很多品类。鸡蛋煎饺,蟹黄包,奶黄流心包,小米粥……怕他更喜欢西式早餐,也有三明治牛奶。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忐忑的心情,她不善言辞,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一颗心明明白白摊开。

不过她起了大早做的满满一桌早点,霍泠只是冷冷扫了一眼,他洞察一切,面上的轻蔑和嫌恶让白落安无地自容。

他留下一句“我出去吃。”之后,第三天才再一次回到这里来。

最后那一桌食物慢慢变凉,赵姨不忍浪费,吃了一天才把所有东西吃完。

就像一只刚探头出来就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的蜗牛,立马就缩回了壳里,尽管那壳并不坚固,但能给她自欺欺人的安全感。

从那之后蜗牛就没有再在霍泠面前探出头一次。

他看出来她的喜欢了,但他很恶心。

恶心她的喜欢。


就着俯瞰到的整个宁城的夜景,歌手暗哑的声线和暧昧不明的灯光,喝惯了的莫吉托也显得不一样了起来。

露天的长桌坐满了人,气氛热烈。

这里是霍泠和好友经常光顾的一家露天花园酒吧,环境好,乐手不错,是个猎艳寻欢的好地方。

舞池里扭动着的男男女女,霍泠和三五好友坐在最角落的一桌,俊朗的面容隐没在绿植的阴影中,尽管光线不明,但他眉目深邃,气质出众,他进门起,打量他的视线就从四面粘粘过来。

闵言和一个高挑的金发碧眼美人加上了微信,喜滋滋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他年龄和霍泠一般大,但穿着骚包的真丝衬衣,露出大半白皙的胸膛,一副花花公子的不着调的样子。

刚走近,就看到霍泠正在被人搭讪。不过很可惜,那两个女生不符合霍泠的审美,只能铩羽而归。

霍泠身边的人起身,自觉给他让出位置。

这一桌虽然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只有他和今晚有手术还未赶到的陈闻时是霍泠的发小,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最为亲近,当先开口肆无忌惮地调侃。

“你好狠啊,又伤害了两位美女的心。”闵言摆弄着手机坐下。

霍泠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薄唇微启,淡淡吐出四个字,“有家室了。”

闻言,闵言和周围的人一起笑作一团,他轻笑一声,“可别用这个借口,你这结了婚的和我们这群人没结婚的又没什么区别,装什么大尾巴狼。”

众人都知道两人的婚姻起源于一杯下了料的酒,他这几年花边新闻不断,每每听他用结婚了当托词就觉得好笑。

不就是没看上嘛,霍大少眼光高着呢。

霍泠听了这话扯了扯嘴角不说话。

桌山有人说,“哎呀,不过说真的,当年我们都挺同情你的,现在看来你这婚也挺好的嘛。”

“那可不是,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当挡箭牌用用还挺好使。”

“也不光是挡箭牌,白总的工作能力多强啊,经手的项目哪个不是做的漂漂亮亮的。”另一人附和道。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在工作场合之外看到过白总,就连在酒吧那种地方,也都是在和人应酬,我真是头一次见一个女人这么热爱工作的。”

闵言也笑着打趣,“当年还以为人是看上你了,没想到还有我们霍少的魅力及不上的。”

霍泠刚结婚那阵,白落安的名字第一次在圈子里流传开来,不过那时候跟着的话大都很难听。

沉寂过后,再一次闻名是她手持君越十个点的股份出任副总一职,并作为宁城城东区域老旧城区改造项目第一负责人单挑这个被多家企业拒之门外的棘手项目。

这一类项目涉及面广,牵扯多,目前并没有太多成功的案例可以参考借鉴经验,白落安任职之后的第一把火,似乎烧成了宁城的笑话。

大家都想看她怎么下台。

背地里看热闹的人只多不少,但就在两年后,老旧城区改造之后突然因为网上吹起来一阵寻找童年时光系列的视频大火。

那个破旧不堪的地方成了新晋网红打卡地,直接盘活了附近三条商业街,直接间接经济效益数量可观。

一年了,这里仍然霸占网友最想出行地top榜榜首。

与此同时,白落安负责的的数个项目都得到了令人艳羡的回报,尽管现在仍然不齿她的手段,但嘴上仍会称呼一句白总。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不会和她有合作,还是适当收敛些比较好。

至于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怎么?所有人都要喜欢霍少才行?”一道疏朗的笑声传来。

“陈医生你终于来了啊。”

“手术做完了?”

陈闻时答复着众人七嘴八舌的问话,缓步走来。今晚只是一台小手术,并不费神,他下了手术台就过来了。

他穿的白衬衣,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袖子挽到手臂处,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是与霍泠略带攻击性的相貌截然不同的相貌,眉目疏朗,面容温和,唇角带着天然能安抚人心的和煦的笑意。

早有人给他让了位置,他没客气,径直走到霍泠身侧入座。

“要一杯温水,谢谢。”他按下服务铃声,向服务员说道。

“每次来酒吧喝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怪癖。”闵言撇撇嘴。

“养身,不喝酒。”陈闻时温和地说。

闵言看了眼霍泠,“你们俩真是,借口都懒得找。”

“怎么了?”陈闻时问。

“刚刚有人和霍泠搭讪呢,他说他有家室了,你说好不好笑,谁管他啊?”闵言说。

陈闻时无奈道:“阿泠这样子,谁能管得了他,开口就被冻死了。”

“不过我说,你这结婚也好几年了,还是这样相处怎么行,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总归是一家人了。”

闵言摇摇头,无奈道:“你这劝得我脑子都懵,要不是霍老爷子一意孤行,非要她进门,阿泠哪能被她绑住啊。阿泠又不喜欢她,给她一个交代已经是不错了,还真和她做夫妻啊。”

“依我看,白落安怕不是为了君越的股份才做出那种事吧,她不是那个,君越资助的优秀学生嘛,这从穷人堆里爬上来的人,财富权势都凌驾于感情之上,现在一步登天了,不就扔着阿泠不管了。”

席间的人七嘴八舌,有人说道:“老爷子也是,那么多股份说给就给,不是在阿泠眼皮子底下放了个不定时炸弹嘛,你可得当心点,别又被阴了。”

一缕向后梳的头发垂落,搭在额前有些痒,霍泠冷琥珀般的眸子转了转,淡淡道:“我不至于在同一个人身上翻两次船。”

“哎呀,总归是要多留点心。”

“就是。”

陈闻时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劝。

“不过我说,阿泠你干脆离了算了,老爷子也走了快一年了,你没必要再留着这女人,早点解决了省的得以后麻烦。”

“工作做得再好,君越少了她一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人才遍地都是,君越不缺她一个,你可别舍不得。”

“就是。”

席间的话题走向已经偏了,甚至有人热心地介绍离婚律师给他,又被其他人截断。

整个宁城甚至全国最好的律师都服务于君越,哪里还需要别人介绍。

他只是离不了这个婚。

其间有人突然想到什么,“诶……今年九月清……”

未尽的话被旁边的人一拐手打断,此刻霍泠也开口道:“好了,拿我寻什么乐子。”

众人闻言,知趣地聊起了别的话题,霍老爷子临终前叮嘱内容知情者之一的闵言向霍泠投来一个怜悯的眼神。

霍泠没理,心中却浮现出一个念头。

霍老爷子为什么在临走前要特意交代不许他和白落安提离婚呢?


夕阳迟迟不愿落入地平线,像是在和什么较劲儿一般负隅顽抗。

白落安周到地将宁城住建委的分管领导们一一送上车。土地开发方案已经初具雏形,所以该有的打点也要跟上。

虽然饭局酒桌上成不了定局,虽然她的本意也不在此,推杯换盏之间收纳到的信息值得这几个小时乏味的应酬。

今日算是小有收获,白落安探出了几分口风,推测出另外几家竞争企业的筹码稍逊君越一筹,这个消息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松懈几分。

陈静几人都喝了不少,现下都是一副强撑着的姿态,拒绝了这几人送她的提议,白落安叫来酒店的人先为他们叫了车,让他们走了。

她这几年练出了一身好酒量,轻易不会醉,最后走的人是陈静,她扒着车门,大着舌头向白落安道谢。

“谢谢白总……祝您假期快乐!恭喜发财!身体健康,百年好合,情比金坚……”

也就是借着酒意,陈静才敢这么放肆,眼见她越说越离谱,一个劳动节的祝福语扯上扯上这些有的没的。

白落安挥挥手,让司机把车窗升上来,“谢谢,你也节日快乐,早点休息。”

“遵命!白总!”

“再见!白总!”

白落安点点头。

她的车就停在一旁,酒店的保安热情地为她打开车门。去了一趟公司将剩下的事务都处理之后,她才披着星光回了青山别墅。

在大门口的时候刚好和霍泠碰上,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着。

白落安看着霍泠的背影, 紧实的背阔肌将西装撑成好看的形状,肩宽窄腰,长腿随意迈出,连背影都是生动好看的。

路灯将他的影子送到白落安身前,再靠近一点就要踩上去了,她稍稍止步,等到他的影子也离开一定的距离才缓步跟上。

身后发生了什么霍泠自然是不知道的,他迎着光迈步,听着身后鞋跟哒哒的节奏声,或许是夜晚太寂静,星光太盛,初夏的风太温和,吹散了他一身的疲惫,他的心竟久违地感受到几分安宁。

白落安换过衣服,因此身上的酒气不算浓,赵姨走近了才闻出来,念叨着要不要给她做点醒酒的东西。

“不用了赵姨,我没喝多少。”白落安拒绝。

“要不吃点药?你现在没什么,当心明天起床头痛。”赵姨收了她的外套,继续念叨着:“就算是应酬,这酒也要少喝一点,那些人灌你你别答应,别和他们喝。”

白落安还未开口,霍泠说道:“赵姨,放心吧,没人能灌她喝酒。”

君越的副总在宁城可以横着走了,几个不长眼的能灌她喝酒。

露面都是给他们面子了。

现在的确没几个人能让她喝酒,不过白落安还记得第一次独挑大梁的时候,几乎每一次应酬完她都要难受很多天。

常常是一边喝,喝到受不了的时候就借口去卫生间吐,吐完接着回来喝。

她空有一个副总的名头,实则一点基底都没有,合作方看不上她是当然的,她只能强撑着一点都不能露怯。

把一桌人喝到七七八八了,再把自己的方案拿出来聊,或许是那股不要命的工作狂样子打动了对方,自那之后她的困局才渐渐打开,愿意给她一个机会的人慢慢出现。

霍泠说这句话是因为他从小就是天之骄子,霍家的一切都是他的凭仗,他的身份决定了不会有不长眼的人来勉强他喝酒。

他们怎么能一样呢?

白落安勾了勾唇,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赵姨,真的不用的,我不难受。”

赵姨见她神色清明,也不像是醉了的样子,“好吧。”她接着道:“药就在药箱里就有的,难受的话一定要吃一颗。”

“好,我知道的,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白落安温声说,她的瞳仁很黑,冷眼看人的时候像嵌着两颗猫眼石,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敛下刻意维持的表象,那双眼睛平静安然,明明是有热气儿的。

霍泠站在楼梯上,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白落安冷淡的神色在暖黄的灯下有几分冰雪消融的温柔。

他募地一愣,原来冰山融化之后,是这样吗?

里面是柔软的,干净的,暖融融的。

白落安蹲下换鞋,霍泠被这个动作惊醒,猛然回过神,快步向前走,直到走到楼梯尽头,他脑子里想起来傅晚佩抱怨的话。

——你们都忙吗?小白这个月都没来看过我了,我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她一直说在忙着做一个项目。你也真是的,逼那么紧干嘛!一两天陪陪我的时间都不给她啊!真是,我都想骂你了。

转过身对走到楼梯下方的人说道:“明天回老宅。”

白落安闻言抬头,“嗯,几点?”

“六点半。”回答之后,霍泠看向赵姨,继续说道:“赵姨,明早上不用做饭了,我们回老宅吃饭。”

“诶,好。”赵姨高兴道,她乐于见到两人感情好的样子。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回了老宅。

特意错过节假日的高峰期出行,抵达的时候时间尚早,料想着傅晚佩或许才起床,却没想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几道高亢的人声。

结婚这几年,只有春节和中秋这样极具代表性的节假日,两人才会一同出现。

这还是头一遭,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一起回家。

张叔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少爷,少夫人,是顾惜表小姐正在院子里和夫人玩。”

又一道更亢奋的呼叫声传出。

“这丫头精神不错。”霍泠不由得感慨一声。

霍家家族庞大,霍老爷子一共有三儿一女,霍泠的爸爸霍廷是老大,二儿子霍言,三儿子霍宁婚后移居国外。

顾惜正是霍泠的姑妈霍若的独女,因为是霍老爷子唯一的外孙女的缘故,从小得宠,养出来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现在正在读大学,一有时间就往这里跑。

张叔笑而不语,他有上了年纪的人通病——喜欢小辈团聚的热闹。

今年较往年要热一些,院子里的粉白色蔷薇已经开得茂密又旺盛,傅晚佩喜欢种花,但又不喜欢把繁茂的花养得温顺,因此院子里的蔷薇向来都是任它生长,得几分野趣。

白落安跟在霍泠身后,被他的身形挡住大半的身子,另一半藏在花丛里,也不知道顾惜是怎么看到她的。

“嫂嫂————哥。”

她很兴奋,抛开手里的飞盘就往白落安这边扑。

“表嫂,好久不见!”

顾惜的情绪都在脸上,高兴藏都藏不住。

“好久不见。”白落安也笑着说。

她的热情很容易感染身边的人,白落安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小白来了啊。”傅晚佩走过来,难掩欣喜。

“妈妈。”

“妈。”霍泠跟着说。

但此刻已经并没有人在意他,傅晚佩拉着白落安的左手,顾惜贴在她右手边,三个人亲亲热热走了。

霍泠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看顾惜拎着她养的那只金毛给傅晚佩和白落安说着什么。

白落安的脸上的神色好像和平常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她脸上的表情不多,笑也很浅,风一吹就好像能轻易吹散。

但霍泠昨晚上的感知到的那种感觉再一次浮现。

她好像很温柔。

他想。


顾惜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接受白落安的,她一年中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老宅度过,从小就是霍泠的跟屁虫。

霍泠虽然不爱搭理小孩,但对这个妹妹很是包容,兄妹感情很深,所以在知道自己表哥被外公逼着要和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结婚的时候,她怒了。

连夜从家里赶到宁城,她怒火中烧要找那个算计自己哥哥的人算账,但就在看到白落安的那一秒钟,她就毫无骨气地叛变了。

原因无他——她是一个彻头彻底药石无医的颜控。

刚好最吃的就是冰山美人这一挂的颜。

白落安当时神色虽不见凄惶,但总归有几分不知所措的不安,抬眼看过来那一下,泛红的眼角如同一支利箭直戳她的心窝。

目光触及到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她一路上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话都消散不见,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这个嫂子我要了。

她收了自己的气焰 ,慢吞吞地挪到白落安身边,羞涩地自我介绍:“小白姐姐你好,我叫顾惜。”

之后几年的相处,关系渐渐亲密起来,她也摸清了白落安是那种你对她好上一分她就会加倍对你好回来的性子。

表哥完全不香了,嫂子才是最棒的!

白落安已经习惯了顾惜时不时盯着她傻笑发呆的行径。

有时候想想,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除了霍泠之外,其他人都对她很好。

傅晚佩,赵姨,张叔,顾惜……还有去世的霍老爷子。

但她心里也有清晰的认知,这一切产生的根源是霍泠,撑起这个温暖的房间的承重柱叫霍泠,因为他才有了这一切。

所以归根结底,这一切并不属于她。

“舅妈,我想在这里搭一个秋千架行吗?”顾惜摸着点点的毛发,在心里设想那个画面。

我美丽动人的嫂嫂坐在秋千上,背后的蔷薇如火如荼,那该是一幅多么漂亮的画卷。

“好啊。”傅晚佩同意。

张叔在一旁说:“夫人,先用早餐吧,我安排人先把材料运送过来,吃完早餐就刚好可以开始搭。”

“好的,谢谢张叔!”顾惜一蹦三尺高。

吃完早饭,果然如张叔所说,运送的材料和安装工人准时到。五个人进进出出搬送东西,顾惜在一边叽叽喳喳地问一些问题。

张叔选择的秋千架和院子的风格很搭,架子够大,也够高,支架上的花纹正好是蔷薇。

顾惜满意得不行,把张叔好一顿夸,哄的老人红光满面。

霍泠兴致缺缺,他知道自己过来也就是在他妈面前凑个人头让这里看起来热闹一些的作用,他喜不喜欢想不想做根本不重要。

转了一圈,他就回房间里找了一份报纸看起来。

地上的石砖被撬开一块,工人要把支撑的木架订在地下三十公分的位置。顾惜看了一会儿仍不觉得乏味,蹲在那里认真看别人打地洞。

蹲了一会儿,她准备换个方向,可她起身太着急,猛地一个趔趄,天旋地转之间只知道凭借本能随手找一个支撑稳住身形。

白落安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顾惜扶着没有填土稳固的木架,顶上半松的固定用的金属钢条直冲她砸下。

“啪——”

金属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白落安将摇摇欲坠的顾惜拉到安全的地方。

“小白!惜惜!”傅晚佩闻声赶紧跑过来,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霍泠在房间里听到傅晚佩的声音,眉心一皱,放下报纸起身大步走向后院。

他没走几步,就见傅晚佩和顾惜扶着白落安的身影,白落安露出的半条胳膊上鲜血淋漓,身后的路上都溅起了点点红色痕迹。

张叔跟在身后,催促家庭医生。

白落安脸上出了一层冷汗,被尖头划伤是其次,小臂骨头有针扎的痛感,让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霍泠快步走上前。

顾惜眼角红红的,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是我不好,嫂嫂是为了救我……”

霍泠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没有理顾惜,他俯身检查了一遍白落安的伤口,“张叔,安排车去医院,可能是骨折,叫图遇别来了,直接在医院等。”

“好的。”张叔又赶紧拿起电话安排。

白落安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脸上血色散尽,唇色惨白,霍泠见状,犹豫了一瞬,还是绕过她伤到的那只手,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急步走向大门的方向。

失重的感觉传来,白落安疼痛之余竟然清晰地辨别出自己的心跳似乎快了两分,不过更多的却是不自在。

“我自己走吧。”她说。

霍泠正疑惑她看着那么高的个子抱起来却轻飘飘的就听见她这么说,他低头看了她一眼:“你救了我妹妹,应该的。”

白落安埋头在他怀里,整个人微微瑟缩着,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衣服下摆,从他的看到她秀挺的鼻尖上沁出细小的水珠。

应该是很痛,但白落安的声音很稳,“谢谢。”

到了医院拍了片。果然如霍泠所说,尺骨骨折,程度比较轻,不过仍需要打一个月石膏,还要吃上半个月消炎镇痛的药。

顾惜从家里哭到医院,看到白落安包得厚厚的手臂更觉愧疚,停掉的眼泪又像打开了水龙头的开关,哗啦啦流了满脸。

“嫂嫂……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你疼不疼啊……”

白落安白着脸,坐在病床上等待观察十五分钟,看着顾惜哭肿的眼睛安慰道:“不疼,没事的,医生不是也说不严重吗,没事的,别哭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都是我不好。”

“这是意外,不怪你,知道吗?我很快就好了。”

劝慰了许久,顾惜终于止住了抽泣。

霍泠和傅晚佩一起在门外听图遇说恢复期的注意事项,这时候推门进来,观察的时间也差不多结束。

白落安注意到傅晚佩拿着几页纸,见她看过来,傅晚佩解释道:“这是我找医生问的注意事项和补身体的食谱。”

“妈妈,不用这么麻烦的。”白落安无奈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骨折而已。

傅晚佩不赞同,“这怎么叫麻烦呢!医生说你的手是二次受伤,一定要特别注意,不然对以后会有影响的。”

白落安这只手在小的时候意外受过伤,上一次没有及时救治对这次治疗有些影响,傅晚佩的心到现在都还悬着,就怕落下什么病根。

傅晚佩拉着她说了一通,白落安只好收了话。

图遇检查之后便告诉几人可以走了。只是这时候又有了分歧。

白落安要回青山,傅晚佩一定要她回老宅,要亲自照顾她。打着石膏有诸多不便,她实在放心不下。

顾惜也在一边颤颤巍巍劝道:“嫂嫂,回家吧,求求你了,青山那边离医院太远了,我们不放心。”

白落安只好看着霍泠,她的脸还白着,眼里是无可奈何的请求。

原本想说的话被吞下去,“回老宅吧,万一有事来医院也方便。”霍泠说。

事情就这样拍板,白落安只觉得霍泠疯了。

他知不知道,回老宅傅晚佩一定会让两个人住一间房啊?

他到底要做什么?


回老宅后,白落安在顾惜的帮助下擦掉在医院没有清理干净的血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伤的是左手,其实不太影响日常的生活,但她接受了顾惜的好意。

“嫂嫂,对不起。”顾惜低着头,哽咽道。她后怕又愧疚,如果不是白落安及时拉了她一把,那块金属就砸到她头上了,现在思绪平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当时的危险。

可白落安却一点都没有犹豫。

看她愁容满面的样子,白落安叹气道:“好啦,你已经说了很多遍对不起了,没关系,这是个意外,不怪你,不要自责了。养一阵子就好了。”

顾惜“嗯”了一声,明显是没有听进去的样子。

白落安不擅长安慰人,只能尽力表现得自然一些,以显示这伤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晚上的时候顾惜的母亲霍若得知的消息之后特意打来电话感谢白落安。

霍若是家里唯一从政的人,丈夫在邻省韩家公安厅,她因为五年的事一直不大看得上白落安,这次因为帮了顾惜,语气和缓了几分。

电话挂断,白落安无意间看到霍泠扫过来的眼神, 他眼中有什么转瞬即逝,白落安没有看清。

餐桌上是傅晚佩盯了两个小时做好的伤员餐,避开了所有禁忌的食物,猪蹄汤浓香四溢,她心里有几分感动,把傅晚佩和顾惜夹的菜都吃光了。

秋千架最后还是搭好了,背后一片绚烂的花墙,但顾惜脸上不见喜色,白落安忍着痛陪她坐了会,这才有了笑脸。

不到十点,众人就催促她上楼休息。

婚后两人在这里小住过一阵子,房间里各类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暮色四合,云层在天幕中汹涌翻滚,月亮时隐时现,阳台上放着几把椅子,白落安没什么睡意,走到阳台坐进椅子里,看着远处昏暗的树影发呆。

她不知道霍泠的用意是什么,因为救了顾惜而对她有了几分改观,觉得她这个人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无耻卑劣,所以大发慈悲照顾她几晚上?

有人进来,门开合的声音打断了白落安的出神,她回过身,和霍泠无声对峙。

“我睡沙发。”霍泠指了指床前的位置,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白落安点点头,回过身继续远眺。

浴室里传出沙沙水声,白落安垂下眼睫,看着被灯光照得发白的石膏,片刻之后,她起身,小心翼翼在床上躺下。

霍泠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已经睡下了,头偏在另一侧,只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

房间陷入昏暗,一室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

手臂上的痛意扰得白落安从睡梦中醒来,她撑起身,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她才睡下不到半个小时。

侧过头,沙发上并没有人,白落安就着月色环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霍泠的身影。

她打开灯,起身下楼。

她走得慢,脚步声被地毯吞没,因此楼梯转角的两人并未察觉她的靠近。

霍泠拿着一个平板在看着什么,张叔站立在一旁。

白落安不愿偷听两人的讲话,转身准备回房,刚迈出步子,身后传来张叔庆幸的话。

“今天多亏了少夫人,表小姐差点就被被砸到了头,那块方锁有三斤多重,这要是打到头,后果不堪设想。”

霍泠没说什么,拖动视频进度条,尽管无意偷听,但声音还是传到白落安耳朵里。

张叔的话还在继续:“少夫人心地好,是个好姑娘啊。少爷,这下意识的反应不能骗人……”

后续的话被白落安自动屏蔽了,她耳朵里只剩下视频发出的声音。

傅晚佩的声音太好辨认,又是早上才听过,白落安很快明白过来。

——霍泠看的是下午的监控视频。

她缓缓抬头,没受伤的那只手扶着墙,顶灯落在眼里变成一团明黄色的光球,她身上的血液好似凝固了一般。

原来如此,他特意留下原来是为了避开傅晚佩,第一时间查看监控。

霍泠是想看什么呢?是怀疑下午受伤是她为了拉拢霍若刻意为之,自导自演吗?

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对傅晚佩好是,对顾惜好是。

本来在上午他愿意送她去医院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虽然帮忙的初衷不是让他对她改观,但他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她了呢?

罢了,白落安缓缓吐出一口气,慢慢向前移动。

每一次,就在她以为自己穿好了铠甲,霍泠都会以一个更刁钻的角度用他锋利无比的匕首刺伤她。

她的铠甲本来无坚不摧,但在霍泠面前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为什么呢?

因为她喜欢他,所以她毫无反抗之力。

“她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一个个都来帮她说话。”霍泠淡淡道。

张叔叹道,“日久见人心,少爷,少夫人十五岁开始就在老爷子身前露面了,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身后声音渐渐消弭,白落安回到床上重新躺下,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十年了啊。

还记得当时老师在选她那一批资助学生代表去见霍老爷子的时候,特意指定了她。

并不是因为她的成绩常年保持年级第一,而是因为她的身世在所有接受资助的学生里最为可怜。

她是唯一一个出身孤儿院的人。

其他人或许贫穷,但到底有家人扶持,但她没爸没妈,家都没有一个,老师怜惜她,想让她在知名的慈善大家面前露个脸,碰碰运气求那么两分机缘。

她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当真入了霍老爷子的眼,每隔几个月,霍老爷子会特意问候她几句。

十八岁那年,她考上清大,得知这个消息的霍老爷子十分高兴,约了时间叫她过来叙话。

她那时新找了一个家教的兼职恰好在老宅附近,于是就自己带着通知书独自来了老宅。

就是这天,她见到了霍泠。

她听霍老爷子提起过自己最得意的孙子,只知道他很早开始就跟着接手家里的公司,是个优秀到耀眼的少年。

那天的天气实在糟糕,遇上了宁城十年难遇的特大暴雨,她走的时候忘记带伞,被暴雨困在入口那条道上的公交车站。

这里的公交车站不过是个摆设,班次极少,她是今天唯一的行人。

城市上空大雨瓢泼,雷云翻滚,整个世界被水包围,视线里模糊一片,就在她茫然无措,纠结着是否要向霍老爷子求助的时候,一辆车停住。

车门打开,里面的人撑着一把大伞走到她身前。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霍泠的脸稍显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现在的风华。

白落安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惊艳。

少年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泼天的雨幕之中,他是唯一一抹亮色。即便已经过了很多年,那天的一幕还是清晰地印刻在脑海里,细节栩栩如生。

世界被淹没了,霍泠是唯一的幸存者。

也是那天,霍老爷子问她愿不愿意学商科,毕业之后去辅佐霍泠。

她回答道:“愿意。”于是她从医学院转到商院。

不过早知道他们之后会有这样的交集,她想她不该轻易袒露喜欢和忠诚,害了霍泠,还困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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